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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杨赛环正在旋风也似,向前追来,势子何等之疾,吕麟陡地停身发招,简直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一刹那的事情。
他这里一刀挥出,杨赛环仍然未曾收住势子,向前冲了过来! 眼看她身子,非撞上紫阳刀不可,却听得她大喝一声,在最后一刹那间,硬生生地将前冲的势子收住,紫阳刀尖过处,将她的衣襟,划开了一道日子! 若是她再向前冲出三四寸,立时便是穿胸破腹的大灾祸! 吕麟见杨赛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居然能以及时收住了势子,对她的武功,也不禁好生钦佩,右手到势不收,由得紫阳刀向外挥出,左手一沈中指疾竖而起,一式“一柱擎天”,已然袭出。
此际,杨赛环离吕麟,只不过三四尺远近,吕麟这一指的指风,疾逾闪电,“蓬”地一声响,正撞在杨赛环的胸口之上。
杨赛环怪叫一声,身子一晃,一张口,鲜血狂喷而出。
但也就在此际,只见杨赛环右手疾扬,一蓬血也似红的烟雾,向吕麟迎头罩下! 吕麟大吃一惊,连忙闪身后退,怎料他退得太快,飞流回荡,那一大片红雾,被空气带动,迎面追了上来,吕麟立即想闭住七窍时,一股好闻到极点,甜丝丝的香味,已经直入肺腑。
几乎是立刻地,吕麟身子一软,已向下跌去,他连忙用紫阳刀向地上一撑,总算勉力将身子撑住,抬头向杨赛环看去,只见杨赛环面如黄蜡,萎顿在地,不住喘息。
吕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指,相隔如此之近,用的力道又大,除非对方练成了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体”,否则,绝对禁受不住,此际,杨赛环实是一只脚已进了鬼门关! 可是,吕麟想起自己,也已身中奇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支撑着向杨赛环走去。
来到了杨赛环的身边,道:“快拿解药来?” 杨赛环在地上,身子挺了一挺。
看她的情形,像是想站起身来,但是却又未能够站得起来。
只听得她一声大笑,道:“解药?你……在做什么梦?” 吕麟心知自己这一问,实是多余,杨赛环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当下,也身形一个踉跄,向后退出了几步,若不是仗着紫阳刀支撑着,他早已跌倒。
同时,他也觉出,手足之处,已产生了一种痹之感。
只听得杨赛环断断续续地怪笑道:“你……四肢,已经觉得痹了,是也不是?我……化骨毒雾……中了……之后……由四肢起……逐渐痹……直到胸口……便化为脓血……而亡……” 吕麟勉力大喝一声,道:“住壁!” 杨赛环又怪笑一声,道:“世间无人能……够救……你了!” 吕麟只觉得那痹之感,渐渐上升,已到了臂弯处和小腿上。
杨赛环纵声大笑,笑到了一半,陡地又鲜血狂喷,喉间“咯”地一声响,身子连挺了三下,便已然一声也不出了! 吕麟见敌人先自己而死,心中虽然一阵快意,但是想及自己却也不免一死,而且,还死得如此之惨,却是连笑也笑不出来。
也竭立支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可是,当那阵痹之感,来到了腿弯之际,他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一仰,便已跌倒在地。
只见夕阳,缓缓而沈,映得半天,尽是美丽之极的彩霞,而吕麟四肢上的痹之感,却在不断地扩展,渐渐地,他已四肢尽皆麻木不仁。
夕阳沈下去了,暮色开始笼罩大地。
吕麟悠悠地长叹一声。
他无力地转动着头部,向四面看去。
只见暮色之中,四周围荒凉之极,只怕十里之内,没有人烟。
吕麟又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往事如烟,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飞移而过,吕麟禁不住心痛如绞,他不住地低声唤着谭月华的名字…… 但是,谭月华此际,并不在附近,自然绝听不到他的叫声。
原来,谭月华和端木红两人,在离开了吕麟之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一路之上,两人俱都不言不语。
直到当晚,端木红才道:“谭姐姐,我怕要和你分手了!” 谭月华茫然地点了点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她讲出了那一句话,想起自己种种不幸的遭遇,眼泪又禁不住夺眶而出! 端木红道:“谭姐姐,我们全都是苦命人,也都曾经想到死,但是却也发觉,不能就此死去,谭姐姐,你别哭了!” 谭月华抹了抹眼泪,道:“端木妹子,你说得有理,我们确是不应再难过了,但是……想着……心中就禁不住难过了?” 端木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谭月华道:“端木妹子,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端木红道:“我如今想来,师博的话是对的,我知道师博明白,如果我居然能以不死的话,心中也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 谭月华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想去找师博了,是也不是!” 端木红道:“正是。
” 谭月华道:“天地茫茫,你上哪儿去找她老人家啊?” 端木红眼圈一红,道:“师傅她老人家对我极好,我相信她一定仍在我们分手的那个林子中等我,谭姐姐,你去不去?” 谆月华想了一想,摇头道:“我不去了!”端木红紧紧地握着谭月华的手,依依不舍,好一会,才道了声:“珍重!”向前驰了开去,不一会,便即隐身在黑暗之中不见了。
端木红一走,谭月华的心中,更是茫然,她想到端木红虽然凄凉,但是还有师傅可找,可是自己呢?虽然自己,有父母兄长,也有自己所爱的人,更有爱自己的人,但是所有人,一个也不想见,只好孤零零地一个人,到处瓢流。
她在黑暗之中,一个人踽踽而行,直到天亮,露水打湿了她的秀发,她才在一棵树上,睡了几个时辰,跃下树来,来到了一个小镇之中,草草吃了一顿饭,备了些乾粮,又向前走去。
当天晚上,她正在黑暗之中漫步,陡地想起,吕麟到峨嵋山中,去见铁神翁,不知道是否能见得到?又不知铁神翁是否肯将火羽箭的下落,讲给吕麟知道? 自己纵使不想再见吕麟,但是火羽箭的下落,却不能不关心! 因为火羽箭若是找不到,便不能除去六指琴魔!而六指琴魔,正是令得自己,遭遇如此悲惨的罪魁,此仇绝不能不报! 谭月华想及此处,便决定也到峨嵋山一行。
她自然不准备和吕麟相见,只打算到了峨嵋山,再去一见铁神翁而已。
若是铁神翁不肯将火羽箭的下落讲给吕麟听,则自己或许可以便铁神翁将火羽箭的下落讲出来。
她主意既定,便折而向西,向峨嵋山进发。
因为她不想和吕麟相遇,所以一路之上,都拣一些荒僻的小路走。
其实,她的小心,却是多余。
因为吕麟早上路两天,少说也已然赶出了三百来里的路程。
就算谭月华是从大路出发的话,也一定不会在路上撞到吕麟的。
但是如果谭月华是从大路向峨嵋山去的话,她一定可以遇到红魔厉空,绿魔杨赛环,和被钉在木板之上的吕麟。
谭月华如果见到吕麟身落人手,她自然不会不出手救援。
而以她的机智而论,在红、绿两魔之中,要将吕麟救出,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惜这一切,全因为她取了小路而没有发生! 谭月华日间赶路,晚间便在荒山野岭之间歇息,行了十来天,那一天,她已然到了峨嵋山中。
她来到了青云岭下,心中也是惆怅无比。
徘徊了半晌,也上了青云岭。
这时候,离吕麟大闹青云岭,已有两日。
而其时,吕麟也已然失手被擒,被红绿两魔,带离了峨嵋山了。
谭月华上了青云岭,还有几个人未走,正在准备离去。
谭月华一出手间,便将他们制服,一问之下,知道吕麟前两日来过。
除了吕麟之外,还有自称“苗疆七魔”中的一男一女,上山来过。
谭月华自然知道“苗疆七魔”是何等样的人物,当时她心中便曾想到,如果吕麟凑巧在山中,撞上了这两人的话,只怕不妙。
但是她却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实,比她的想像更糟! 当下她也未曾取那几个小毛贼的性命,便下了青云岭,向铁神翁隐居之所走去。
到了傍晚时分,她已来到了附近,首先见两头白猿,跳跃呼啸而至。
那两头白猿,早已通灵,一见谭月华又已来到,欢啸不已。
谭月华再向前走去,只见铁神翁仍然倚石而坐,她走向前去,恭恭敬敬地叫道:“铁老前辈。
”但是铁神翁双目微闭,却是一声不出。
谭月华心想,铁神翁已经超然物外,或许不喜欢自己,再来扰他。
此际,他大约正在打坐,自己岂可以硬将他叫醒?因此,叫了几声之后,铁神翁没有反应,便不再叫下去。
她只是和两头白猿,玩了半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铁神翁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谭月华大着胆子,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分明仍有呼吸,谭月华又叫了几声,铁神翁仍是恍若未闻。
谭月华没有办法,只得在另一块大石之上,躺了下来。
没有多久,她便已然沈沈睡去。
到了午夜时分,谭月华陡地被一种异样的声音所惊醒! 她乍醒之际,不免吃了一惊。
因为将她惊醒的声音,听来实是凄切之极,令人禁不住下泪,像是什么极其高深的邪派武功一样。
可是谭月华立即想起,眼前有铁神翁这样的异人在,还怕什么邪派高手? 她一面想,一面便向铁神翁打坐之处看去。
怎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便是陡地一呆。
那一晚,月色极好,照得大地明澈,谭月华看得极其清晰,只见铁神翁仍然端坐不动,两头白猿,却跨在他的面前。
而那种听来,凄惨到了极点的声音,正是白猿的悲啼之声! 谭月华心知那两头白猿,久已通灵,绝不会无缘无故悲啼的,但如今却一声一声,啼个不休,莫非是铁神翁出了什么事? 她手在石上一按,整个人已然飞掠而起,足尖在地上,轻轻一沾,两个起伏,已到了铁神翁的面前,定睛看去。
只见铁神翁的面上,现出了一种极是异样的红晕之色! 谭月华一看,心中便自大惊,因为这种面色,分明是回光返照! 谭月华忙叫道:“铁老前辈!铁老前辈!” 只见铁神翁微微地睁开眼来,道:“又是你吗?你来作甚?” 他讲话的声音,低微到了极点,不用心简直听不出来! 谭月华忙道:“铁老前辈,你怎么啦!” 铁神翁的面上,现出一个极其安详的笑容,道:“我要死了!” 谭月华一看到铁神翁的面上,回光返照之际,实则上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可是此际,一经证实,她也禁不住悲从心来,珠泪纷垂。
铁神翁面上,仍然带着那个安详无比的笑容,道:“傻丫头,哭什么?人就如一盏灯一样,油点完了,灯火自然要熄灭的,世间难道还有不死之人吗?我已三日三夜,不食不动,此际,实嫌功力太深,不能够说死就死哩!” 谭月华抹了抹眼泪,道:“铁老前辈,那你已见过吕麟了?” 铁神翁面上略现讶异之色,道:“什么人?” 谭月华不禁吃了一惊,忙道:“吕麟是明都老人的徒孙!将近二十的一个英俊少年,他难道没见到你吗?” 铁神翁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道:“没有,除你以外,我没有再见到过第二个人!” 谭月华不禁大急,“唉”地一声,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 铁神翁却没有再回答。
谭月华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双眼,正缓缓地闭了拢来! 此际,谭月华虽然心知吕麟,必然已经遭到了什么意外。
但是,她一见铁神翁如此情景,心中更不禁大是着急! 因为,并世之间,只有铁神翁一人,方知火羽箭的下落。
如果铁神翁就此死去,那么,火羽箭究竟落在何处,便永远只是一个密了! 因此,她一时之间,也不多去设想,吕麟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忙道:“铁老前辈,你快张开眼来,我有一件极要紧的事要问你!” 她叫了几遍之后,只是不见铁神翁有若同动静,谭月华心中,一阵一阵发凉,直到她已然以为绝望之际,才见铁神翁,又缓缓地睁开眼来,道:“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谭月华忙道:“火羽箭,铁老前辈,火羽箭在什么地方?” 铁神翁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道:“是你外公,叫你来问我……的吗?那只是我……早年……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铁神翁知道,魔龙赫熹,乃是谭月华的外公,他却不知,赫熹已然极其轰烈地为了火羽箭,而在夫人墓前,自刎而亡! 谭月华听得铁神翁讲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断续不已,她心中更是焦急无比,道: “快说啊,铁老前辈!” 铁神翁道:“我玩厌了之后,送给……别……人……了!” 谭月华一听,当真是哭笑不得。
她顿了一顿,道:“送给谁了!” 铁神翁的眼皮,慢慢地合了上来,声音更是低到几乎听不见。
谭月华连忙以耳凑到他的唇边,只听得他道:“送……给……天孙……老儿……了。
” 铁神翁一个“了”字才出口,只听得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便没有了声息! 那两头白猿,在谭月华一到之际,本来已然停止了悲啼之声。
但是铁神翁才一断气,却又长声悲啼起来,只见它们,在铁神翁的体前,拜了几拜,猿目之中,居然有泪! 拜了几拜之后,才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抱起了铁神翁的体,向谭月华悲啼几声,电也似疾,向深山之中驰去。
在月光下看去,宛若是两枝银箭,向前疾射而出,转瞬不见。
谭月华心知那两头白猿,一定是将铁神翁的体,带到人迹罕到之地,去妥为安葬,她呆呆地站了半晌,力叹了一口气,心想,据铁神翁所说,那七枝火羽箭,已然给了“天孙老儿”。
所谓“天孙老儿”,当然是指长白山天孙上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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