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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3/3)

真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李无心当然不会就此死心,接下来的第一个十年,她曾九度离山,到处探访儿子的踪迹,甚至于找到了昔日师门&ldquo魁字门&rdquo(一称&ldquo天门&rdquo或&ldquo一字门&rdquo),所获得的结果,竟然是又一次的失望,那个曾以自然武术首创天下的异人&ldquo苍鹰老人&rdquo居然物化身故了,消息的来源,得自附近&ldquo大荒山门&rdquo的无名长老。

无名长老是苍鹰老人生平惟一知己,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的话应属征信无虚。

据无名长老所告,苍鹰老人,是闭门自焚而亡,尸骨无存,一说他死时身边有一少年,似为其记名弟子。

这后一传说,才真正地刺伤了她的心,让她再一次真正的绝望了。

为此,她恨尽了天下苍生,恨尽了天下挚情,甘愿做一个&ldquo无心&rdquo之人,便是为此,而为自己取了&ldquo李无心&rdquo这个名字。

时光荏苒,匆匆又一个十年过去了。

摇光殿晨昏无间,一样的春光明媚,一样的四时如晦,兰梅交替,年年如斯,桃锦舒红,柳丝垂碧,或银赡皎洁,丹桂缤纷,都无能使此间主人少抒愁怀,独自感伤时,她常以为自己已是一个死了的人,对于现有的这个生命,她实在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一点无边的讯息,居然又使得她耸耸欲动了,沈瑶仙有关夜光杯的一段插曲,恰似击中了她的要害,翻云覆雨般掀开了她的记忆之海。

如果她记忆不差,这件东西乃是当年恩师苍鹰老人的心爱之物,每一回老人出示时,都使她爱不释手。

据说苍鹰老人祖上保有这套东西。

己历十七世代之久,到了老人一代因为无后,非仅无后,连一个能承其衣钵的弟子也是无有,每一回老人月下展示时,情不自禁地便自发出颇似感伤的嗟叹。

&ldquo八叔不要发愁,这套夜光怀就送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为你老人家收着,一代代地传下去的。

&rdquo 这般直率天真的话,每使老人情不自禁为之大笑不已:&ldquo傻丫头。

你是个女孩儿家,女孩子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这东西如何能送给你呢?&rdquo &ldquo谁说我会嫁人了?我一辈子也不嫁!&rdquo &ldquo那就更不能送给你了,将来有一天你死了,这东西又留给谁呢?不是跟我一样么?&rdquo 说着就哈哈地笑了。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也真皮厚,说什么也是不依,硬是磨着他老人家要,老人也姓姜,在家族里彼此还沾着一门子亲,故此她以&ldquo八叔&rdquo称之,倒似比师父这两字显得亲切多了。

想起来,李无心犹自忍不住还想笑,那时候自己想要那套夜光杯,真像是想疯了。

老人终于被磨得受不了啦,才答应了下来,&ldquo好吧!哪一天我要死了,这套杯子就是你的了,只是有一样&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有一样什么?&rdquo &ldquo你得先要有个儿子!&rdquo &ldquo好,我一定生个儿子。

&rdquo &ldquo先有个儿子还不行!&rdquo 苍鹰老人似笑不笑地说:&ldquo这个儿子还要成器,最重要的是我要喜欢。

&rdquo 小丫头当时也真不觉着害臊,竞自一口答应了下来,逗得苍鹰老人哈哈大笑。

嘴都笑歪了。

虽然说不上什么承诺,却在当日她小小心灵里生下了根,及至年长智域开扩,懂事了,才觉着荒唐好笑,这件事她也就不再去深想了。

像长久已冰封了的记忆,今天重拾起来,想想看却又不那么好笑了。

&ldquo君无忌?这个人他又是谁呢?&rdquo 一叶飞扬,金风报初秋之信。

转眼间,一山枫叶,俱都改了颜色,艳阳里,交织成大片金光,上下起伏,状若金涛。

夏去秋来,可没有丝毫的凉意,吱吱蝉鸣,叫得一天赤红,日头如火,晒得人没精打采,像是连地上的石头都要熔化了。

&ldquo好厉害的秋老虎!&rdquo一个骨碌由地上爬起来,小琉璃热得直喘气,小褂早就脱了,赤着膊,在树下铺了一领席,可怎么也睡不着,热得慌,真恨不能面前有一口井,一个猛子扎下去,狠狠地泡它个三天才叫过瘾。

同着君先生千山万水来到&ldquo应天府&rdquo(即今南京)近两个月了,江南富庶,自不比荒漠荒凉,对他来说,处处都充满了新奇,样样都好,可就是有一样,这个热劲儿,真叫他吃受不住。

凡是住过京师应天府的人都一定会知道,夏天的热是出了名的,入秋的二十四个秋老虎,一个比一个厉害,秋虎过后,总听说有人被热死的传说,至于因热而致的各种疾病,更是所在多多了。

君无忌南来时,原打算把小琉璃留在凉州,要他照顾那里的一帮苦孩子,是他苦苦哀求,说什么也要跟着,君无忌拗他不过,念在他努力向学,人又机伶的份上,居然答应下来。

好在凉州的学务由好心的赵举人接管下来,平日杂务也有&ldquo铁弹儿&rdquo、&ldquo凤姑&rdquo两个较大的孩子负责,君无忌把卖得红毛兔皮的百十两银子留下了一半,这才放心带着他的小跟班儿取道赴京,来到了人文荟萃、文物鼎盛的江南京师所在。

应天府属有个栖霞山,山上有个&ldquo栖霞观&rdquo,原是道家盛地,香火虽不很盛,却能持久不衰,这里居山不高,进出方便。

栖霞山漫山枫林,这处道观恰当枫林之间,深秋枫红,整个山峦平添无限娇美,像是涂了胭脂的美丽佳人,顾盼生趣,风情万种,实在惹人遐思。

或许是憧憬即将来临的多情红叶,君无忌同着他的学生小跟班儿,就选择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道观主人虽是三清教下的出家人,却也未能免俗,尤其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一锭十两纹银,简直就像把他整个的心都给买了过来。

天热得实在按捺不住,屋里屋外都一样,说不出的那种燠人,真像是把身上的油都给烤了出来。

小琉璃觉是睡不着了,光着上身,在树下叉着腰热得直捯气儿,汗珠子顺着脑门子直往下淌,偏偏屋里的君先生却是好涵养,写了一篇小楷,这会子倚窗独坐,也不知在读什么书,一副从容姿态,灰布直补,连个褶子都不打,观其头脸,连个汗珠子都没有。

这般养性功深,真叫小琉璃打心眼儿里折服。

看看那轮老日头总算沉下去了,火红的云彩着了火似地燃着,至此,栖霞山上方始见了一丝丝凉风。

小琉璃这才像是喘上了口气儿,肚子里咕地叫了一声,可又觉着饿了,摸摸胯兜里,还有小半块碎银子,足够他吃喝几顿,这就向房里招呼一声,打算独自个往山下跑一趟,先弄一大碗凉粉儿喝喝再说。

小褂往肩上一扛,正打算迈开步子,房门开处,君无忌出乎意外地走了出来。

&ldquo先生您,这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出来透透气;你不是说山下的凉粉很好么,带我也吃一碗去,走!&rdquo 小琉璃喜欢得不得了,连口地答应着,慌不迭把小褂穿好了,这就头前带路。

&ldquo红叶庄&rdquo&mdash&mdash一式的老楠木支柱,三层楼,买卖不恶。

君无忌同着小琉璃来到店里,在第二层楼临窗的一个雅座儿坐下来。

点了一客凉粉、一客风鸡肴肉、小笼汤包,他自己最乐意的还是那一碗上好的龙井香茗。

太阳虽已下山好久了,却不能驱走眼前的燠热,红叶庄代客驱暑的方法是在屋顶天花板特制成两面大布招子,由两个打着赤膊,十分精壮的小伙子来回地拉扯、扇动,如此一来,即可带来阵阵清风,只是气温偏高,扇下来的风都是热的,吹在身上受用不大,并不能为人带来多少快感。

君无忌心静自然凉,仰仗的全在素日涵养,所谓的&ldquo养性功深&rdquo,三伏不热,数九不寒,内功到此,也当是登峰造极地步了。

他亦曾习过&ldquo辟谷&rdquo之术,可以多日不食,兴致来时,多食亦当无妨,就着上好的本地黑醋、姜片,吃了几个小笼汤包,果然很有滋味。

本地汤包远近驰名,讲究的是皮儿薄、个儿小、味要鲜、汤要足。

观之眼前红叶庄所出的,倒也合乎以上标准,一时兴起,君无忌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才停下了筷子。

天色渐渐昏暗。

饭庄子里已撑起了灯,至此,才有了丝丝微风,自敞开着的四面轩窗吹袭进来,暑意方却,兴头儿顿时为之大大热络。

忽然传过来一阵子哄叫间杂着有人拍手叫好的声音,各方瞩目之下,才自发觉进来了老少男女二人,老者身着黄茧夏布衣裤,发须皆白,看上去足有一甲子年岁,身后的那个姑娘,倒像是比他要晚上两辈的孙辈姑娘&mdash&mdash高挑的个头儿,扎着根大辫子,一身葱绿裤褂,原是极见平常,穿在她的身上,却是只觉好看。

堂前布帘撩开,现出了一个桌案,桌上有一具七弦琴,老少二人在四方哄叫声里,抱拳弓腰向客人请了个安,便自就着座头儿坐了下来。

小琉璃看着新鲜,却不知道南方弹词早已在本地盛行不衰,追溯其源,早自隋唐时代已自有了,大盛于宋,本朝自太祖登基,金陵奠都以来,全国戏曲、杂耍,争相来此献艺,江南地方本就富庶,各路王孙公子,走马章台之余,每多雅兴,这南词清弹小唱,倒也极一时之盛。

君无忌平素对舞曲颇有所爱,倒是南方弹词生平甚少涉猎,这里人声嘈杂,正自不耐久坐,倒是这演弹词的祖孙二人出现。

一时提起了他的兴趣,也就定下来暂不思去。

桌幔掀开,现出了前悬名招,竟是&ldquo乐天老人&rdquo,那个姑娘却不见具名,想来系他后人。

饮下了自备的小小一壶茶水,乐天老人打着一口苏州官话,来了一段开场白,诉说一通,声音又低,他的嗓子又哑。

再加上店堂里声音乱杂,简直听不清楚,大意略谓入秋以来天气酷热,他的咳嗽毛病又犯了,不幸老妻前月故世,大囡囡如何如何,小囡囡又如何如何,反正几个会弹会唱的都不在身边,只有老大的这个女娃子还在身边,她原是习曲子的,对弹词能弹却不擅唱,如此便只好自家献丑了,久年不唱,难免荒腔走板,还请识者不笑。

他这么一谦虚,大家非但不见怪。

反倒鼓掌叫起好来。

座客纷论之际,君无忌乃自听出了苗头。

原来这个乐天老人。

乃是南方弹词高段,在江内地方享有盛名。

惟多年来不知何故,却是只弹不唱,由他儿子女儿代劳了,这一次因为种种原因,才被迫下海,重为冯妇,是以在一听到他今晚亲自主唱,俱都十分兴奋,爆雷般地喝起好来。

大姑娘挽起了翠袖一双,露出了白嫩的手腕,小试冰弦三两声,已博得满场彩声。

乐天老人咳了几声,清清他沙哑的喉咙,随即和着弦音,大声唱和起来:&ldquo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

何期小会幽欢,变作别离情绪。

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红狂絮。

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早知恁地难拼,悔不当初留住,其奈风流端整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rdquo 虽是一阕常见的宋词,座上却也所知不多,自然君无忌却是知道的,原来词出柳永的《昼夜乐》,全同格调不高,尤其不离儿女之私,较之他所成名的《雨霖铃》、《八声甘州》二阕,更不知差上几许。

可是经老者那股嘶哑凄凉的嗓音一歌,再加上他的眉目表情,真个扣人心弦,俊歌到&ldquo尽随伊归去&rdquo时,轻挥袖子,连带着半舒眉头,强睁睡眼,真正把一种无奈之情活跃当前。

试以眼前唱和,若换在一妙龄少女,发新莺之唱,音色自是美矣,终不若老者歌出人生沧桑,半世凄凉,那沙哑的嗓音便为不可或缺的一种特质点缀了。

难怪一曲方终,博得如雷掌声。

君无忌端起了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回味着词中意思,不禁想到了春若水&hellip&hellip自己与她一番相识,草舍疗伤,石室共守,正所谓&ldquo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

何期小会幽欢,变作别离情绪&hellip&hellip&rdquo 词中&ldquo洞房&rdquo原作深邃房室解,譬作&ldquo石室&rdquo亦甚为恰当。

自然这里是从俗作新婚合卺之房解。

无论如何,两者意思极为近似,倒像是为己而歌似的。

想想春若水,如今已是汉王高煦家室,诰封的春贵妃,自己与她,似已距离遥远,无论如何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他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一霎竟然也由不住感于情伤,一双眸子只管呆呆的望着面前的青瓷盖碗发起呆来。

不知觉里,乐天老人却又作新歌,唱的正是柳三变的那阕脸炙人口的《雨霖铃》: &ldquo&hellip&hellip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hellip&hellip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dquo一阕方毕,又博得如雷掌声。

小琉璃却是听不懂,简直味同嚼蜡,一双眼睛只管咕咕噜噜在弹弦子的姑娘身上打转,在他眼里,老人这个孙女倒有几分与春小太岁跟前的那个冰儿相似,眼睛看着台上,心里却想到凉州,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这里正自心情恍惚,不经意君先生已开了饭资,站起来说:&ldquo我们走了!&rdquo小琉璃忙应一声,慌不迭站起来,跟着君无忌往楼下走来。

华灯初上,正是上座时分。

楼梯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转动也难。

君无忌同着小琉璃一径来到门外,才发觉到各处买卖都已悬起了灯,这里位处通衢道口,自是十分热闹。

应天府为当今天子所在,自有一番不同于别处景象,一式的青石古道,打扫得很是洁净,这时华灯初上,夜幕方垂,一天炎热下来,到此才有了些凉意,屋里的人捺不住燠热,都走了出来。

有人干脆把桌椅搬到外面,大姑娘小媳妇儿,也都不嫌害臊,人手一把扇子,叽叽喳喳叫笑一团。

说到扇子,这里的样式也较别处为多,一般粗汉、老公公、婆子用的多是&ldquo蒲扇&rdquo,姑娘媳妇们用的是&ldquo团扇&rdquo,至于斯文点的人,或是读书仕子用的却是&ldquo折扇&rdquo了。

小琉璃看着眼都花了,心里盘算着到底江南就是江南。

比之&ldquo塞外江南&rdquo之称的凉州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在凉州赤身露体的穷人多得是,十八九岁的穷人家姑娘,连一条遮羞的裤子都弄不周全,夏天一到,只有闷在家里。

非万不得已,连门都不敢出,那里风沙又大,几天不洗澡,一个个都成了&ldquo九纹龙&rdquo,真像是泥缝里钻出来的猴子。

哪像这里的人,人人穿红着绿,非绸即缎,干干净净的好不风光。

小琉璃边看边想,说不出的自怨自艾,心里更像是岔着一口闷气,却不知该向谁发?同样的是人,人比人可真能气死人,&ldquo橘逾淮而枳&rdquo,怎么一到了这里就不同了呢? 君无忌却似由他脸上看出了端倪,站住脚道:&ldquo你看这里好么?&rdquo &ldquo哼!太好了,只是咱们那儿&hellip&hellip可又太坏了&hellip&hellip&rdquo一面说,鼓起腮帮子,像是跟谁怄气似的。

&ldquo人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天生下来就是如此!&rdquo君无忌脸色和平地接下去说:&ldquo就拿凉州来说吧,不一样也是不同么,有人住高楼,穿华衣,骑大马,有人衣不蔽体,沦为饿殍,天道原本已是不公,倒也不去说它了,这其中正是缺少了人为的因素,才至于更加糟糕!&rdquo &ldquo什么是&hellip&hellip人为的因素!&rdquo &ldquo这个你当然还不明白。

&rdquo君无忌微微一笑:&ldquo人为的原因,就是说管理百姓的方法制度不好,一个能为百姓打算,造福老百姓的国家,才有好的衙门,我们的国家,一切的好东西,却都是属于皇帝的,属于朝廷百官的,他们予取予求,贪得无厌,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不好过了,你想想看,皇帝和大官,一个人可以娶几十个老婆,几百几千个老婆,而普通的人呢,有的人连一个老婆也讨不起,这就是制度不好,不公平,有钱有势的人只为了他们自家着想,无势无钱的穷人,怎么会不倒楣呢!&rdquo 小琉璃说了一声:&ldquo对!&rdquo恨恨地咬着牙,却又重重地叹了一声道:&ldquo听先生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了,要想百姓过好日子,非得有个为百姓设想的好衙门不可!&rdquo &ldquo对了!&rdquo君无忌一笑说道:&ldquo有了好的官,好的制度,老百姓才能有发展,剩下来的一半,全在百姓自己努不努力,成不成器了。

&rdquo 小琉璃点点头说:&ldquo这个我懂,自己不努力,天上也不会掉下馅饼儿来,只是&hellip&hellip同样是人,生在这里和生在我们那边就差远了,看起来老天爷也是不公平的啊!&rdquo说时他的一双眼睛。

只管瞅着路边上熙攘来去,打扮得花花绿绿的行人。

君无忌看着他不觉一笑,这也难怪,试想小琉璃自幼生长在穷苦的塞外,风沙尘土,日与牛羊为伍,这般的生活文明.他当然是不曾经历过了。

虽是这样,君无忌仍不免要提醒他道:&ldquo你看他们都很富有快乐么?不要被表面的现象把你迷住了。

&rdquo 说时一群约有五六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姑娘,在一个老妈妈领头带领之下,从二人身边走来,领头的婆子,手持着大蒲扇。

差一点拍在了君无忌身上,身后的几个姑娘,一个个眉飞色舞,像是苍蝇见了肉似的,一窝蜂般地直向着君无忌身上偎来。

小琉璃还直希罕,君无忌早已挽着他快速避开,接连几个转弯,来到了一处檐角下。

&ldquo这&hellip&hellip是干什么的?她们要干什么?&rdquo &ldquo这就是我正要告诉你的了!&rdquo君无忌面现悲悯地道:&ldquo她们都是出卖灵肉的堂子里的姑娘&mdash&mdash妓女!&rdquo 这么一说,小琉璃才明白了,眼睛一转,才自发觉到行人之中,这类女人为数不少,一时大惊失色,脸也涨红了,只羞得发慌。

&ldquo你看,你才一听见这种事,脸都红了,难道她们身操这种贱业的人,不知道羞耻么? 除了极少数自甘堕落的人以外,这些姑娘都是为生活所逼迫的可怜人家出身,生不由己地卖身娼门,有的替父母还债,有的赚钱养家,她们快乐么?富有么?只怕比你更不如&hellip&hellip&rdquo 君无忌接下去说道:&ldquo除了皇帝、官吏、一些奸商地主之外,我们国家的老百姓,都是一些苦哈哈。

你看这里的人一个个穿着漂亮,打扮入时,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是皇帝的脚下,如果转换一个地方,虽然同是江南、可就又自不同,反倒不如你的家乡那边穷得表里一致,一点也不浮华做作的,人人务实吃苦,令人钦佩了。

&rdquo 小琉璃眨着眼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七、八个月来,他跟随君无忌念书,特别是聆听了许多类如今天的教育,不知不觉收获颇大,这时谛听之下,心里自个盘算,便不再出声。

却见一个断膝要饭的汉子,身后拉着一群小要饭的.寄梭人群里行乞,猛可里撞着了当前两个衙门公差,逃走不及,被二差人赶上去狠狠抽了一顿皮鞭,大哭小叫,一行人抱头鼠窜而去。

那打人的公差,手叉着腰,气呼呼的大声骂道:&ldquo妈妈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子脚下耶,臭要饭的!下次再看见你们,老子扒你们的皮!&rdquo 小琉璃气红了脸.待要耸动。

却被君无忌拉住了,制止道:&ldquo算了吧!你管不了的,我们走吧!&rdquo &ldquo每个地方都是一样!&rdquo君无忌语气平和地道,&ldquo只有我门老百姓自己当家做主,也就是孟老夫子说的:&ldquo天听自我民听,天观自我民视,到了那一天,人才不会被人欺侮。

大家才有好日子过!&rdquo 说时,他内心其实十分沉痛,盖因为当今掌握蚁民生杀予夺大权、骑在人民头上的这个天子,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哥朱高炽&mdash&mdash当今太子,二哥朱高煦一一今日汉王,三哥朱高燧&mdash&mdash今日赵王,这些人无一不是极权专制下的代表人物,妄想推翻暴政,改善民生,第一个要打倒的就是他们。

这些年来,他足迹遍踏北地各省,眼见民生疾苦,越觉得帝制千年,遗害太深,本朝皇帝固不能以昏君论之,惟一意好大喜功,动辄兴兵,全不顾百姓厌战,民生疾苦,大军所至,予取予求,烧杀奸掳,其悲惨有甚于敌人之入侵。

每见及此,内心有似刀割。

这情景,好大喜功的皇帝朱棣未必知道。

自然他手下的百官无能,儿子高煦的阴谋夺权,兄弟不合,忠奸不分,就更不能一一上达,使他全然了解。

这便是他此行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他要伺机迸宫,见见这个记忆中还不十分清晰的父皇,面禀一切,以尽人子之道,最重要的是,他要由这个未曾谋面过的父亲嘴里,亲口道出母亲的下落,她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死于那把无情的大火! 天色渐晚,各处灯光却更显得璀璨刺眼。

原来这里地处最繁华的一个夜市,再走走,更见热闹,除了夜市买卖商家之外,更有卖艺街头的各样杂耍,极是热闹。

君无忌略事顾盼,兴趣不高,小琉璃却看得眼花缭乱,简直舍不得走开。

二人走马看花地看了一会儿,却见当面耸立着一座庙宇,宇匾上塑着&ldquo金泉寺&rdquo三个大字,却是本朝开国皇帝太祖的手书。

原来明太祖早年在皇觉寺当过和尚,及至濠州起义,自称吴王,打平天下当了皇帝,生性里仍有那么一点&ldquo禅&rdquo踪,地方官便以此投其所好,遇有什么较大规模的寺院落成。

便专书上折,求其大笔一挥,赐下个匾额。

光耀宗里,这块&ldquo金泉寺&rdquo的匾额,应是无有例外,便是这样留下来的。

君无忌来到近前,抬头观望了一下,只见匾额下款留书为&ldquo朱元璋书&rdquo、&ldquo洪武二十三年庚午仲春&rdquo。

这朱元璋亦是自己的祖父,想到他当年濠州起义,初从郭子兴,俟后渡江略地,转克金陵,大败陈友谅,立为吴王,逼得元帝败走开平,自此称帝天下,也算是一世英雄。

当时群雄割据,能为他一一击破,联合一统,该是多么不易,应是天命所归。

只是这个人器量太狭,嗜杀成性,难与人共得富贵,俟后的大杀功臣,以及李善长、蓝玉、冯胜、傅友德等国公的先后赐死,更证明了他是一个典型的自大独夫,心里是容不得人的。

其实古来开国君主个个如此,都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之辈,当初利用你打天下时,一意示宠,当你亲皇老子般地服侍,一俟江山到手,便自反脸成仇,无所不用其极,可见权势之与人流毒之深,其害之大,自己何幸,竟在一开始便自跳出了这个争名夺势,骨肉相残的是非罪恶圈子。

此刻回头,想一想也是可怕。

他不禁又自想到,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不为外人所知,抑或已有泄漏?只瞧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对自己的狠毒迫害,却又不使风声外传,一切俱像是在秘密中进行,这其中显示的诡诈,确是大堪玩味,断非形诸表面的那样单纯。

脑子里想着这些,他的反应依然犀利。

借着回头招呼小琉璃之便,目光侧扫,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其实已经盯着自己二人很久了,打从饭店里出来,一路到现在,彼此竟然是行动一致,不能不令人有点起疑。

君无忌随即前行,直向庙里走进。

小琉璃赶忙也跟了进去。

庙里可较庙外面要热闹多了,七八尊塑金佛像,在一片烛海里炫耀出闪闪金光,每一座佛照例都有特别的名号,自然少不了善男信女的膜拜供奉。

君无忌早就度量好了,进得庙里,身子一个快转,闪向最边上一座高大佛像身后,就势向小琉璃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会意,赶忙闪身就近一座佛像后面。

二人掩好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外面跟着的那个人才缓缓地走了进来。

小琉璃这才把他看清楚了。

瘦高瘦高的个头,浓眉凹目,皮肤奇黑,色作古铜,比较显眼的却是他那一双眼睛,看上去尖锐犀利,真个鹰样的锐利。

这人的一副卖相,即使在第一眼看过去,就能令你心头一惊,乍看上去,真像是山间野兽,细体高脚,惯于山行的那个样子,偏偏他却硬要充斯文,弄了一套时下士子穿着的细白夏布直裰,穿在身上,说不出的不伦不类。

这种衣服是给斯文喜静的那一类人穿的,他老兄根本不是那一类人。

捋着一双袖子,敞着领口,真不像是那么回事。

然而。

他却绝非是一个普通的俗人。

凭着君无忌犀利的直觉,几乎在第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卓越不群,毫无疑问,他必是一个极精于技击武术的杰出人物。

以凭着他初次进来目光一转,所显示的璀璨目光,即叮判定。

缺点在于他身上的毫无文化气息,但是他却也不是性格粗鲁之辈。

只见他慢慢进得庙来,在猝然发觉到君无忌二人的消失之后.竟是丝毫也不现出慌张神态,缓缓地继续向前走入。

东看看、西望望,叫为瞻仰佛容,实际上却似别有所瞩。

由于二人掩饰得当,终究没有被他发现。

这个人在佯作一番瞻赏佛容之后,随即慢吞吞地向外步出。

君无忌却耐着性子,停立在佛像后面,并不急于立刻现身。

小琉璃却耐不住,正待走出,却为君无忌传声止住,要他再等一会儿。

果然就在他话声方顿的当儿,那位身着夏布直裰的黑脸先生又自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小琉璃吓了一跳,这才想到君先生果然料事如神,这个人的去而复还,足叮证明他的诡诈,以及有所异图,幸而小琉璃没有移动,对方这个心机竟然是白用了。

这人二次现身,仍不见君无忌等二人踪影,脸色情不自禁地现出了失望,很快地转了半圈,随即向外走出。

君无忌立刻现身,向小琉璃招了招手,容得后者来到,他低低地嘱咐了小琉璃几句,便自独个儿离开。

小琉璃受了君无忌一番关照之后,立刻会意,随即匆匆离开。

果然,小琉璃这边方一走出,已为黑脸汉子暗中盯上,小琉璃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脚下却加速快行,转了几转,来到佛寺后殿。

这寺庙虽当闹市,却甚具规模,前后三进,深邃幽远,后面的一迸,即为僧人们居住之处,自无游人打扰。

小琉璃受君无忌关照,待将对方引向无人暗处,只是一时心慌,这附近地势又不熟,胡里胡涂,竟然闯向了僧人们居住的后殿来了,一俟发觉不对,忙自转身退回,却不知对方那人却已放他不过。

他这里方自转过身来,忽然眼前人影晃动,那个白衣黑脸的长身汉子,已拦在眼前。

这一切敢情俱都在君无忌的算计之中,小琉璃却仍然不免吃了一惊,&ldquo你&hellip&hellip这个人,要干什么?&rdquo 说话时,对方白衣汉子,已缓缓向前踏进两步,睁着一双极其狰狞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直向着小琉璃&ldquo钉&rdquo视着,&ldquo你这小子给我听着,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姓君的,他往哪里去了?&rdquo说着,他脚下又自向前跨进了一步。

小琉璃顿时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发紧,迎着对方上来的这个劲头,由不住向后面退了一步,这种感触他可不陌生,最起码在他身上已有过两次经验。

第一次是他最崇拜的君先生,君先生在教他练功夫时,便曾向他示范过这种发自体内的高深内功,曾使他极为惊撼,认为不可思议。

第二次想起来也觉得丢脸,便是那一次为擒骏马,而落在了沈瑶仙手上,饱受虚惊,那位沈姑娘身上显然也具有这般同样功力的。

第三次可就是眼前这个人了,正由于有了以上两次经验,是以在眼前对方这个黑脸汉子一经施展时,立刻使他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不自禁地脸色为之一变。

&ldquo说!他在哪里?&rdquo声音很怪,很生硬刺耳。

嘴里说着,这人的一只长手,陡地自空而降,直向着小琉璃肩上落下去。

只是暗中的君无忌却也恰于其时地照顾了他。

黑脸汉子原待一举生擒住小琉璃,迫他招出君无忌下榻所在,随即毒手将他杀害,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着了人家道儿。

随着君无忌的忽然现身,一只手掌,却也同时向着黑脸汉子肩上落了下来。

黑脸汉子手势方出,立刻似已觉出不妥,猛地一个快速疾转,却于翻转之际,迎合着对方来人落下的掌势,猛地劈出一掌。

两只手掌不期然待将接触的一霎,却竟然倏地分了开来,紧接着两个人交臂而过,飘身寻丈以外。

这殿院较诸前院显然昏黯多了,只有两盏书写着&ldquo佛&rdquo字的白纸灯笼,散发着一片黄光,却也不碍他们彼此之间的视觉。

想是君无忌的突然出现,使得黑脸汉子大感诧异,再者来人的大名他早已久仰,对于此人万不敢掉以轻心,四只眼睛对看之下,俱不禁深具戒心,对于君无忌来说,这一霎不胜诧异,他已经猜出了对方这个人是谁了。

黑脸汉子发出了一声狞笑,目光如鹰似地,紧紧向对方盯看着:&ldquo君无忌,你的胆子不小,居然敢跑到京师来了。

&rdquo &ldquo笑话!&rdquo君无忌一派轻狂地看着他道:&ldquo我爱上哪里便上哪里,哪一个又管得了我? 一不欠粮、二不犯法,就是当今万岁,又拿我如何?&rdquo 黑脸人阴森森地笑了一声:&ldquo犯不犯法,那可由不了你,却看我的了,我说你犯法,你就是犯法,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就得请你跟我往衙门口跑一趟。

&rdquo一面说时,这个人已缓缓举步,直向君无忌面前逼近过来。

地面上沙沙一阵子细响之声,随着他前进的步子,片片落叶,俱皆起舞,颇有飞沙走石之势。

君无忌既已猜知了来人的真实身分,反倒心里笃定,较之先时更见从容。

这人现了一手&ldquo内气&rdquo功夫,却也不能迫使他甘拜下风。

在来人渐渐逼进的身势里,他却能保持着一派从容伟岸的站姿,甚至于动也不曾移动一下,却已把内里气机,缓缓向外逼出,立刻与对方的内气有所遭遇,与之抗衡起来。

黑脸汉子像似吃了一惊,立时定下身来。

黑暗中却也看不清他们是在玩弄一场什么较量,机灵如小琉璃者,亦莫测其高深,先是有一股莫名的劲道充斥其间,继而地面上落叶沙沙作响,仿佛时有起落,是那种乍起急落的&ldquo刷刷&rdquo声,黑暗中虽看不出是些什么玩艺儿,却能想象出那种落叶混合着沙土的猝起疾落,想来当为双方发自体内的凌厉气机所逼使,乃自变幻出如此奇特景象。

一阵激烈的气功对垒之后。

地面落叶已不再移动。

君无忌一笑道:&ldquo足下功力不弱,如果我没有猜错,尊驾当必就是雷门堡的少堡主,人称&lsquo鬼见愁&rsquo的茅鹰茅壮士了?&rdquo 黑脸汉子聆听之下,显然吃了一惊。

雷门堡虽不若摇光殿那般行踪诡秘,却也隐蔽甚严,自己名号姓名,更是绝少人知,想不到竟为君无忌一口道出,焉能不令他大为惊心。

&ldquo你&hellip&hellip你怎么知道呢?谁告诉你的?&rdquo言下不胜骇异。

君无忌冷冷的道:&ldquo我知道得更不止此,就像足下新近投奔了汉王高煦,甘心为虎作伥,听凭他的使唤,这件事可是真的?&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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