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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挥手,温老七的身影就已悄悄移至。
温老大轻轻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声,只见温老七身形一晃,就已退后。
瘟家班七班头中,本就以他一向最身法灵动,行藏无迹。
只见他轻轻后退,不过三数丈远,微微一耸身,一避就已避在了一棵大槐树的树冠里——那里可以监视所有通往江边的田畴小径,温老大的安排果然精细。
然后温老大相继招手,樊快只见他招手间或伸二指,或伸六指,而那温老二、温老三、温老四、温老六就应招前来,然后各带属下,悄悄潜行,分向两边,已成包抄之势。
温老大沉吟了下,他还不放心——那女子在江中会不会还有后援?为了颜面,他也不能让她在自己手下再次借水脱身一次。
只见他最后一摆手,“混江螭”温老五走了过来,他低低吩咐了几句,那温老五就带着几个人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水里。
他们是绕至远处,悄然下水,当真鱼鸟不惊,全无声息。
温老大又筹措了一会儿,四处检点,直到满意,自觉布置停当后,脸色才微微转温。
今夜,原就是必杀之局——他要生杀了这裴红棂,灭寂王属下行事从不姑息。
他还要带回《肝胆录》。
想及那《肝胆录》,他脑中不由转了下念:肖愈铮那一介书生留下的这一卷《肝胆录》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灭寂王得杜不禅之托后,就会传下死令——务必在那事物转手前拿到它?他紧紧地盯着裴红棂的背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一卷关联至重的肝胆之录,难道就真的在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手里?他脑中正自转念,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举动。
可那盯着他的只有一人,所以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倒还难说了。
那是一个头蒙轻纱的妇人。
那妇人比他还要先至,正悄悄地隐身于一片树木的密影里。
她想干什么?又在等什么?她来得早,所以温老大也察觉不到一丝她隐身于暗夜的形迹。
那妇人只见温老大处置停当后,迟疑了下,面色郁闷,一脸青绿之气忽然大盛,然后他猛一摆手,把那樊快招到跟前,轻轻吩咐了几句。
只见那樊快连连点头应诺,然后便悄然离去。
他走了后,温老大就在静静地等着,那妇人也就一直静静地一动不动。
月色朦胧,隐隐可见的只有温老大脸上的青绿之气。
还有,就是那妇人脸上面纱的拂动,吹动她面纱的是她口中那细微得几若全无的一缕呵气。
——她和温老大是不是同在等待着那樊快即将传回的讯息? 就算知道有人正窥视自己,裴红棂此刻还是会一无所惧。
不为别的——不为她生来是什么异于常人、不让须眉的烈女,只为此时,她心底正在将一个人想起。
那是,愈铮。
有一种人,让你在想起他时,就是在一场彻骨缠绵中也会感到一种坚强孤执。
——到底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一个女人用一生来爱?裴红棂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是不是在你最缠绵时却发现他最坚韧的存在,最空落时感到的是他那一股可笑又可疼的固执?裴红棂忽然觉得愈铮就好像一根硬硬的钉子,深深地扎入她一个女子所有的梦幻空华,有时不免像所有世人一样虚无空软的灵魂里。
只要他在,只要他曾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那根钉子就会永远标挺地钉住她常想放弃的生之意义。
她微微一梗脖颈,心中忽有骄傲清亮如斯——愈铮在她心里已如一首清亮古迈的歌,反是在他亡后,她才更深地感到他对自己的全部意义。
她站了多久?露水已浸着她的脚腕口湿了上去。
她是一个不解武艺的女子,自不知身后有一个人影已疾驰而回,那是樊快——裴红棂全无感觉,因为,她正全身心地倾听着那一首久远却又清晰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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