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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五大邪功若能以佛门心法引领,便能返邪归正,成为一套无敌阵势,这便是六道阵的由来。
不过长老们言之凿凿,实则寺中首脑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传闻是假的。
” “假的?”众人瞠目结舌,喃喃问道:“此话怎说?” 灵智道:“禁传神功太独太专,便算以易筋经、达摩心经引领,彼此也还是难以搭配。
在我年轻之时,就从未见过寺中长老演练过这套阵法。
” 卢云起疑道:“这阵法和我今夜的遭遇有关么?” 灵智摇头道:“当然有关,在我天绝师叔闭关前,这阵法本是拿来吓唬外人的,只能算虚言空谈。
不过在我师叔闭关二十年后,六道轮回却是真有其事。
” 众人茫然道:“何以如此?” 灵智叹道:“他找到了一个心法,世称天诀。
” 卢云跳了起来,大惊道:“天诀?” 灵智叹了口气,道:“我天绝师叔是不世出的武林怪杰,他费了二十年功夫,总算找到了一套统驭之术,可以分化旁人的真力,也可以纠结众力,使其秉承上意,万众一心,共抗强敌。
这套分合心法,便是我少林最后一套禁传神功,天诀。
” 武林没有必胜的武功,却有一套必胜的阵法,这便是六道轮回,有人说这传闻是假的,有人说是真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想到天绝僧其实早已跨过了最艰难的一步,创出了精微奥妙的天诀。
今夜卢云给大掌柜压着打,全然还不了手,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力不及此人,而是对方的心法前所未见,好似足以统驭天下一切内力,方才让他身陷重围。
他低头忖想,忽地骇然道:“等等!天绝大师只有一个弟子,这么说来,这位大掌柜便是——便是——” 灵智叹了口气,正要回话,忽听甬道深处传来低语:“天听自我听,天视自我视——神剑主人——君临天下——” 忽然间,地道深处仿佛飘起了阵阵鬼哭,让人大感阴森。
卢云满身惊惧,看他今夜才与“大掌柜”动过手,自也听过此人说话。
适才那嗓音无喜无怒,平平淡淡,竟与那“大掌柜”好生神似。
灭里握紧双拳,正要上前察看,却给韦子壮拦住了:“没事,是自己人。
” 闻得此言,卢云如何肯信。
一旁帖木尔灭里也犯上了疑心,立时道:“林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灵智道:“别担心,方才说话的那位,便是义勇人的首领。
” 灭里一脸错愕,正要把话问个清楚,韦子壮却矮下身子,率先从一条水道爬了进去。
眼见灵智尾随而入,众汉子也跟着走了。
卢云与帖木尔灭里互望一眼,终究还是一先一后爬了进去。
两人爬不数尺,穿过了洞穴,眼前豁然开朗,此地竟是一座极空旷的大洞穴。
卢云游目四顾,只见灵智等人都到了,但见洞中放置了十张空椅,当是义勇人首脑平日聚会之所。
再看正前方,却有一座布幔,灯光于后隐隐透出,仿佛便是皮影戏的台子。
两旁分站八名汉子,人人腰悬钢刀,手提孔明灯,想来是部属之类。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道:“劳烦诸位嘉宾远道来此……敝会上下,感激不尽。
” 来人说话迟慢,带着浓浓的陕甘口音,卢云一听之下,不免又吃一惊:“定远!是你么?” 这说话声纯是西北腔,一字一句都与伍定远极为神似。
卢云惊疑不定,正要朝布幔靠近,忽然洞中灯火全熄,什么也瞧不到了。
黑暗袭来,猝不及防,卢云大为错愕,正要提声喝话,却给韦子壮拉住了。
只见他竖指唇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稍安勿躁。
正看间,那布幔慢慢亮了起来,只见光芒幽幽暗暗,映出一个人影,想来便是义勇人的最高首脑了。
听他淡然道:“方丈大师,十年前匆匆一别,没来得及给您饯行,说来真是失礼了。
” “使君不必客气,在下此番归国,尚望使君多方相助。
” 帘幕后的影子动了动,道:“这个自然。
倒是大师今夜与卢大人较量武功,不知胜负如何?” 灵智道:“卢大人临敌经验虽浅,内力却是深厚至极,远胜于我。
” 那首领道:“比之天绝神僧如何?” 灵智道:“以内功而论,卢大人呼吸漫长,在下闻所未闻。
纵是我天绝师叔在世,也要自叹弗如。
” 卢云一旁听着说话,已知灵智真是受人委托,方才来试探自己的武功。
只不知这首领究竟是什么来历,卢云便只静立一旁,且观其变。
又听那首领又道:“站在那儿的壮士,可就是银川公主的护卫官,帖木尔灭里将军?” 灭里双手交叉胸前,躬身道:“不敢。
正是小可。
” 那首领道:“听说你家娘娘和‘大掌柜’办事去了,可有此事呀?” 灭里欠身道:“使君无所不知,小可来此,正是想请使君指点此事。
” 那首领笑道:“我能指点你什么?公主床上功夫如何,只能问‘大掌柜’了,却问我做什么?” 卢云闻言大怒,厉声道:“你说什么?”正要上前理论,却给韦子壮抱住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那个首领哈哈大笑起来,道:“卢大人,学学人家灭里将军吧,看人家不愠不火,多好?比起那个猴急好色,把公主死命来抱的卢老哥,可真是强得太多啦!” 卢云越来越怒,怒之极矣,却反而沉静下来了,回头望去:“韦护卫,请你把崇卿叫出来,我有几件事相询,问过便走。
” 韦子壮又惊又怕,陪笑道:“卢知州,稍安勿躁,给我点面子……” 卢云见他不肯,只把袍袖一拂,沉声道:“也罢,我走便是了。
” 正要迈步离开,却听那首领淡然道:“卢云……听不懂我的说话么?可要我换个嗓音啊?” 对方退去甘陕土腔,成了一口卷舌官话,隐隐带了些山东乡音。
卢云听着听,不觉心下一凛,这才发觉这是自己的说话声。
看来这人竟有百变鹦舌,不只能学伍定远说话,尚可仿世间一切声腔,这份口艺之精,当真是匪夷所思。
卢云定了定神,收起了小觑之心,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四下孔明灯尽数暗淡,布帘上照出红光,映出了五个字,正是“善穆义勇人”。
先前听灵智提起,这人好似姓“祁”,因精于医术,便给称作“祁郎中”,却不知为何这般藏头露尾,躲于暗处?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阁下夜半召我前来,想必有话要说吧?” “可不是么……”帘幕后响起叹息声,倏忽之间,那叹息渐渐低沉,好似消逝了青春,化为无尽苍老,转眼成了个古稀之人。
听他浑浊叹气:“卢云……我曾仔细想过……该如何让你得知这十年来天下发生的种种大事……我思来想去,决意这般做……” 猛听“当啷”一声响,一名汉子抛出了东西,坠到了地下。
卢云低头去看,脚边却是一面铁盾牌,擦得油亮精光。
卢云微起纳闷,不知对方有何用意,韦子壮便拾起了盾牌,交到卢云手中,道:“你仔细瞧瞧,便知咱们首领的用意。
” 卢云打量手中盾牌。
只见盾牌内面刻了一行小字,见是“景泰十年,工部监造”,其下另有一行刻字,见是:“陕西提督本营器械”。
卢云忽地醒悟道:“景泰朝的东西?” 那首领转为苍老,说话也缓慢许多,听他道:“别说什么景泰……用咱们正统朝时兴的话来说,这叫‘江朝旧货’。
” 卢云多年历练,自知打仗须得兵员、粮饷、将才、器械,缺一不可,其中兵卒粮饷皆由“兵部”统筹,刀剑弓矢却由工部的“军器局”监造,验收之后,方由兵部派至各地守备。
看这面盾牌的形制,当是“太子太师”江充主政时所监造。
卢云道:“这陕西提督……可就是那个江翼吗?” 那首领叹道:“说对了。
江家三兄弟,老大早死,老二自杀,就只剩这个三弟还活着。
” 卢云沉吟思索,不知对方为何交给自己这面盾牌。
正猜想间,忽见一名汉子手持钢刀,缓缓来到卢云面前,他躬身行礼,必恭必敬,忽然把手一提,钢刀竟已直劈而下。
卢云嘿了一声,不知他想干什么,忙提起盾牌,直迎而上,猛听“当”地一响,火花飞射,手上盾牌竟给砍出了一道缺口。
卢云心情不悦,索性把盾牌扔到了地下,正要空手接招。
那汉子却已躬身退让,道:“得罪。
” 说完转过刀柄,恭恭敬敬奉了上来。
看那汉子前倨后恭,葫芦里不知卖着什么药,眼见灵智、韦子壮等人都微微颌首,料来必有深意。
卢云微微沉吟之下,便也把刀接了过来,忽然之间,手上一沉,这才惊觉这柄刀份量极沉,至少重达五十斤。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当下仔细把玩这柄刀,只见此刀长约三尺,依形制来看,当是军中惯用的步战大刀,只是份量却重了一倍有余。
转看护手刀镡处,其上环铸一行小字,见是:“五关小彪将言振武,部将配刀”。
刀柄正中却有个“怒”字。
卢云啊了一声,他抚摸握柄底座,果然触到了一只铁牛记号,已知这是一柄“怒苍军刀”。
怒苍最善兵器铸之人,便是“铁牛儿”欧阳勇。
这人出身长洲铸铁山庄,乃是“铁狮儿”巩志的师弟。
看这柄刀能砍裂景泰朝的铁盾,果是出自“铁牛儿”之手,方有如此神威。
正思索间,又是一名汉子走了上来,看他单手持了一面大盾牌,高达五尺,大约双肩宽窄。
那人行到近处,随即半蹲下来,将盾牌立在卢云面前。
有了先前的例子,卢云自也明白对方的用意,他点了点头,便提起刀来,朝盾牌劈下。
“咚”地闷响传过,那盾牌嗡嗡作响,隐隐回音,想来受力甚是均匀,转看手上钢刀,却是微微反弹,刃口处竟然卷起来一块。
卢云大吃一惊,没料到这块盾牌如此坚硬,非但接得下怒苍军刀,还能将之反震毁伤。
他扔下军刀,急急接过盾牌来看,但见内侧刻着两行字,左是“正统四年,工部监造”;右是“正统军械,严禁离营”。
卢云大惊道:“正统军?”那首领轻声补述:“伍定远的正统军。
”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总算也懂得那首领的用意了,他要藉着这一新一旧两件器械,让自己瞧瞧朝廷十年来的变幻。
面前这两块盾牌者是朝廷之物,一是“正统四年”监造,一是“景泰十年”监造。
同样的工部,同样的军器局,却因“正统”、“景泰”二军之差,竟有此天渊之别。
卢云手持“正统之盾”,怔怔出神。
却听脚步声响,又有一名汉子走来,看他手持水桶,搁到了卢云脚边,向他微微躬身,便即退开。
卢云微微一奇,撇眼去看,只见水桶里搁着一柄刀,浸泡在泥巴脏水之中,彷佛不怕生銹似的。
他更不打话,反手握住刀柄,但听“哗”地一响,军刀已然破水而出。
第一个入手体会是“轻”,看这柄刀背脊弧拱,刀头微仰,当也是一柄步战军刀。
不过份量仅只二十来斤,远不如方能所见的“言振武部将佩刀”。
转看刀面处,更沾满了泥脏,上头依稀可见一处指头大的刻痕,正是个火焰腾烧的印记。
卢云醒悟到:“这也是怒苍军刀?”那首领道:“是,不过这柄刀是新物。
” 卢云点了点头,已知这柄刀是泰仲海当政时所造。
至于先前那柄“言振武部将佩刀”,则是“秦霸先”主政时所为。
依此观之,那首领有意借着这两柄刀的不同,让他明白秦家父子两代的差别。
卢云静下心来,凝目来看手中双刀,只见两者一新一旧,一轻一重。
看那柄旧物虽说时隔久远,却仍光可鉴人,拿在手上更是沉甸甸的,虽只是寻常步卒的佩刀,却也打造的极精致。
反观秦仲海治下之物,则是沾满污水,刃口处依稀还有些缺损,颇为不堪。
过去卢云曾听人提起,这“秦霸先”虽是朝廷反贼,却是有守有为的仁人君子,是以方子敬、陆孤瞻等豪杰都乐于为其效力。
反观秦仲海,却招募一窝土匪,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若与乃父相较,秦仲海无论人品武功,智略胆识,样样都有所不及,便从一把刀也看得出来。
正想间,忽听滴滴答答之声不绝于耳,刀面上污水渐渐聚合,竟然成了一颗一颗水珠,尽数滑到了地下。
卢云微微一奇,忙提起刀来,就手甩了甩,刹那之间,泥水尽落,刀面竟已全干,其上非但不见一颗水珠附着,连污垢脏灰也不见一点。
“出淤泥而不染”!卢云悚然大惊,方知这柄刀的强处。
此刀既能“出淤泥不染”,当然也不会沾上血迹,这是一柄“杀人不沾血”的好刀。
卢云颤声道:“这……这柄刀也是欧阳勇打出的?” 那首领道:“岂止如此?满场兵器,尽数出于‘铸铁山庄’之手。
” 那首领叹了口气,道:“卢云,我曾仔细想过,该怎么让你知道这场十年大战的惨烈处。
你现下明白了么?” 卢云沉点良久,轻声道:“我明白。
” 无须一字着墨,也不必谈什么人数死伤,单单这几件兵器的演变,便已道尽了一切沧桑。
那首领悠悠说道:“十年前,江充的火炮能射八十尺,十年之后,朝廷的火炮可射八百丈。
景泰六年兵部上奏,秦霸先的铁胎大弓连破三层甲,满朝皆惊,现今秦仲海的连弩一射四十发,发发钉城墙,而朝廷上下视若平常……” 全场静默下来,灵智、帖木儿灭里,乃至于韦子壮,人人无言以对。
那首领的嗓音更显苍老,低声道:“这场大战势均力敌,双方越战越勇、越打越强。
据我猜想,他们只要再打个二十年,人便能飞上青天,木牛流马也能重现人间。
只是到了那一刻,天下也没几个人好杀了。
” 在这强生弱死的人世间,要想活下去,便得越来越强。
战国百年,秦人率先出铁器。
五代异族南侵,宋人被迫发明古今第一发火炮。
倘使朝廷怒苍再打百年,谁也不知敌我双方会走到哪一步。
一片沉静间,猛听一声怒喊,卢云提起刀来,使劲朝“正统军”的盾牌砍落。
一刀一刀,火星飞射,激得洞内满是火光,望来恁煞壮观。
可无论他怎么砍,盾牌就是纹风不动,军刀也是毫发无伤。
他提起内力,放声怒吼,霎时已将“正统之盾”砍做两半。
当地一声响,手上的军刀却也断为两截,只余下一个空柄。
这两件兵器居然同归于尽了。
卢云微微喘气,手上提着一个空柄,神色激动间,正要将之扔出,却摸到了刀柄护手上的刻字。
他凝目来看,却见到了两行字,见是:“怒仓征西招抚使江翼本部器械,严禁离营”。
卢云大吃一惊:“江翼!他投入了怒苍?”布幕后响起了笑声:“天下事真是难料,是么?” 这江翼来头不小,正是当年“太子太师”江充的胞弟,景泰年间出征剿匪,与秦霸先麾下不知打了多少仗。
岂料十年之后,他竟成了怒苍匪将的一员? 今朝是国家大将,明日却聚众称反,楚河汉界,说翻就翻,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那首领轻声道:“说起这个江翼呢,倒也是个奇葩。
此人十年前平平无奇,才干至多称得上堪用。
可十年之后,他名气之大,威震西疆,用兵如同鬼神。
江充如果见到他今日的气势,恐怕要吓得从坟里跳出来了。
” 他叹息一声,又道:“卢云,你跟我说吧,为何十年前的江翼不值一哂,十年前的铁牛儿稀松平常,却纷纷在正统朝里成为当代宗匠?” 同样的江翼、同样的铁牛儿、同样的打铁艺,十年前、十年后,却有惊天动地的转变,这不单是因为他们自己进步了,而是因为另一个情由。
卢云望着地下的军刀铁盾,轻轻地道:“他们效命的人不同了。
” 那首领淡然道:“有何不同?” 卢云微起叹息之意,他抚摸额头的旧伤,并未回话。
那首领道:“卢云,你跟我说,一个人什么时候气力最大?” 卢云怔怔发呆,不曾回话。
一旁韦子壮便替他说了:“生气的时候。
” 那首领道:“正是如此。
凡人生气时咬牙切齿、须发俱张,气力远比嘻笑时大上十倍不止,有时气愤所至,更能做到平日想也想到不到的事情……”他顿了顿,忽道:“懂了吗?为何朝廷将领一旦投上怒苍,个个都能化身当代神将?几万官军也挡不下?” 卢云叹道:“他们发怒了。
” 那首领道:“没错,我想今日的江翼也该明白了,为何过去的自己就是打不赢秦霸先。
” 人因愤怒而有力。
说来世上最大的力量,便是这个“怒”字。
当年秦霸先以西北一隅抗击天下,山寨人材却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原来一切力量的出处,正是这个“怒”字。
那首领又道:“卢云,你可晓得世上比‘怒’更强大的力量,却是什么?” 卢云轻声道:“恕。
” “恕?”帘幕后传来疑问。
卢云静静说道:“宽恕。
” 噗嗤一声,那首领好似掩嘴莞尔,一旁韦子壮则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须臾之间,整座洞里放肆哄堂,满是狂笑声。
那首领笑了一会儿,道:“卢云啊卢云,亏你饱读诗书,居然天真至此。
你跟我说,世人为何会发怒?” 卢云给无端嘲弄了,一时神情默然,不愿回话。
灵智便替他答了:“遭逢不公的时候。
” 那首领道:“是啊。
世人之所以会发怒,正是因为‘不公’。
你考不上科举,至多只会悲伤叹气、感慨际遇起伏,还不至于发怒。
可你若是见到旁人买通帘官,作弊取巧,那就不是叹息而已,而是要动怒杀人了。
” 他顿了顿,又道:“卢云,你经历过不公吧?” 卢云早年怀才不遇,中年丢官流放,“不公”二字自是如影随形,伴随一生。
听他低声叹了口气,道:“怨天尤人,那是年轻时的往事了。
” 那首领道:“那是你修为深,别人可没这么好脾气了。
你且想想,若是天地大不公,逼得一个人早也生气、晚也生气,无时无刻不在生气,这股日以继夜的怒气可称做什么?” 卢云轻声道:“恨。
” 那首领道:“没错。
‘怒’到了极处,便是‘恨’。
怒气不过是一时的,事过境迁,稍纵即逝。
可你若真心恨着一个人,你会无时无刻不想他,朝也想、暮也想,久而久之,你会越发强大,直到亲手铲除这股恨意为止。
” 他顿了顿,又道:“懂了吗?为何今日的秦仲海能强于秦霸先?” 比“怒”更强的力道,正是“恨”。
秦霸先的山寨是一时的,他的怒气只是场家家酒。
秦仲海的造反却是玩真的。
在他的率领下,欧阳勇变强了,五虎上将变强了,甚至连西北军马也变强了。
这股排山倒海之力,正是起源于“恨”,方能打造出今日的怒苍兵威。
那首领道:“卢云,你有没想过,究竟秦仲海在恨些什么?”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看当年秦仲海起兵称反,是为了打垮景泰、杀死江充。
可十年之后,他自己却收罗了江充的胞弟江翼,与正统皇帝打个头破血流。
秦仲海究竟图谋什么,委实令人费解。
那首领道:“卢云,有人说秦仲海想自立为帝。
你说呢?他想想当皇帝吗?” 卢云想也不想,轻声便道:“当皇帝,那是憋死他了。
” 那首领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说?” 卢云低声道:“他乐于当土匪,胜于当皇帝。
” 那首领哈哈大笑:“说的好啊!无怪秦仲海视你为知己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比不上路边野花随你采!可卢云啊,你也来评评理吧,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自己不肯坐上宝座,却把宝座上的人全数打死了,这岂止是无君无父而已,简直是莫名其妙!你说吧,你这老友究竟想干什么?” 天下国家,南面为王,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无可避免会冒出一张宝座来,这是颠扑不灭的至理。
以孔夫子之贤、孟夫子之能,也得说这“君臣父子”的道理。
看秦仲海这般胡搅瞎搞,却是想做些什么?难不成真要闹到“灾星降世大地红”? 卢云默然不语,他当然不明白秦仲海想做些什么。
否则……两人又何以走到今日的绝路? 那首领笑得好开心,听他道:“想不出秦仲海要干些什么吗?来,让我指引你一条思路。
你且想想,伍定远是怎么挡下怒苍山的?” “一代真龙……”卢云目光撇向了“正统之盾”,眼前也出现老友那张威严稳重的面孔。
说来难得,今日的怒苍锋锐如刀,犹胜秦霸先之时。
朝廷若以江充的兵马出阵来挡,早已一败涂地。
可十年来伍定远却能屹立不摇,这不能不让人佩服之至。
眼看卢云低头沉思,那首领又道:“卢云,你别老是不吭气,快跟我说吧,方才那面盾牌你也看过了,你想凭伍定远的能耐,打得出那种东西来么?” 卢云心下一醒,自也知此问来到了要紧处。
看当年景泰朝的铁盾之所以破烂,正是因为朝廷上下中饱私囊,无论江刘柳哪一派,全都吃干抹尽。
可伍定远却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之人。
他是个好人,向来讲人情,留后路,从不赶尽杀绝。
似他这般性子,带兵操练还可以,可他便算生了三颗头、六只臂,也无法监造出那面精钢铁盾。
卢云怔怔望着地下的“正统之盾”,道:“定远背后还有靠山,是么?” 那首领哈哈笑道:“靠山?亏你想得出这两字。
来,这就让你瞧清楚,你嘴里的‘靠山’是什么东西?” 刷地一声,洞中八盏孔明灯再次熄灭,帘幕前竟然放落了一大卷轴,光芒掩映,只见眼前是一富七工笔图,长宽巨广。
其上绘了一只金色大鸟,看那扬喙睥睨,双翼全展的形样,不正是胡媚儿、伍崇卿等人烧启在身、金凌霜誓死效忠的那只“镇国铁卫之令”? 卢云倒抽一口凉气,情不自禁走近几步。
他仰头来看,只见卷轴里的神鹰略显不同,只见它多生了两只金爪,左爪揪抓了几十尾小蛇龙,右爪高举过顶,好似仰颈欲吞一尾大龙。
卢云背脊发凉,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那首领道:“这叫做迦楼罗金翅鸟,以龙为食。
” 说著顿了一顿,道:“灵智大师,这是佛门的东西,还是让你来说吧。
” 灵智双掌合十,说谒道:“观佛三昧经有言:‘金翅鸟,名迦楼罗,业报应食诸龙。
于阎浮提之中日取一龙王与五百小龙,周而复始八千载,须食龙族亿万,死后悲鸣扑坠,尽焚其身,得一琉璃之心。
’” 眼看卢云悚然而惊,那首领轻轻地道:“卢云,搞懂了吧?这才是怒苍山真正的死敌。
” “镇国铁卫”,这四字飞入心坎,卢云不由微起晕眩之感,四下一片沉默。
但见一名汉子默默走上,帘幕前又放下了一幅卷轴,上头绘了一位大神明。
眼前又是一幅大佛图,一团佛晕光明中,云彩围绕神明身遭。
看他身做黑青,三头六臂,第一双手合十为掌,第二双手持拿日月,最后一双手则威持刀剑。
三张脸或做笑容、或做忿恚、或做平静,不一而足。
这幅图画说不出的古怪,不免让卢云微微一惊:“这……这是什么?” 那首领道:“这就是大掌柜的本相。
” 卢云错愕至极:“本相?” 灵智合十道:“这位神明法号‘修罗王’。
他有天之福,却无天之德,邻次诸天而非诸天,故名非天。
” 眼见这幅佛图如此可怖,全场隐见不安。
那首领却毫无分毫畏惧,淡然道:“修罗王持修罗法,这位‘大掌柜’向以修罗王自况,杀人如麻,使众生知所畏惧。
替他执法之人,一共有六大当家。
他们隐藏夜叉之貌,躲在茫茫人海之中,替他监看人间动向。
” 卢云身上发冷,颤声道:“六大当家,他们……他们是谁?” 那首领道:“别急,咱们一个一个来……”说话间,帘幕上贴来了一张丝帛,光芒从后透出,照得金光隐隐,看形状却是一只指环。
听那首领道:“认得这个么?” 卢云低声道:“我……我知道,这是金凌霜的指环。
” 那首领道:“没错。
这就是‘佛门六度’之一的‘精进戒’。
于六度中行四。
” 说话之间,帘幕光芒黯淡,便又映出了六行字,见是忍辱、布施、精进、禅定、智慧、持戒。
从右至左数来,这“精进”二字恰恰行四,其下对应了一个名字,正是“金凌霜”。
那首领淡然道:“这金凌霜是客栈的四帐房,也是第一批追随‘大掌柜’的部属。
他秉持上意,絭养大批刺客,号称十八学士、十二神将。
举凡朝廷里的阴私暗杀、绑架陷害,全由此人作为。
” 听这指环如此权威。
卢云不由一凛:“绑架暗杀?难道……难道刑部不管么?” 那首领笑道:“他的部下多半出身锦衣卫,连东厂里也有不少客栈中人,谁敢来管?” 看昔日江充权势薰天,却也无法染指东厂。
谁知十年过后,树倒猢狲散,区区一个金凌霜,便能将手插入东厂,这固然是东厂无人,却也能说是“镇国铁卫”手段非凡。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那……那正统皇帝呢?他自己晓不晓得身边藏了这群人?” 那首领笑道:“放心,大掌柜早有准备了。
” 话声未毕,“金凌霜”的名号旁又多了三字。
卢云凝目去看,赫然便是“琼武川”,不觉大惊道:“琼国丈?他也是‘镇国铁卫’?” 那首领道:“懂了吧?‘镇国铁卫’为何能与皇上相安无事,这就是答案。
” 他顿了顿,又道:“琼武川对应之物,称为云裳裙带,布于皇帝身边。
” 卢云低声道:“裙……裙带?什么意思?”那首领淡淡地道:“要想让男人乖乖听话,便得让他的女人服服贴贴。
要想让女人服服贴贴,最好的法子便是买通他的亲爹爹。
没了这条裙带,就没有雨露布施,非但‘镇国铁卫’站不住脚跟,连‘大掌柜’也会成了皇上的眼中钉。
” 卢云骇然不已,道:“琼芳……琼芳知道此事么?”那首领道:“知不知道,无关紧要。
待琼武川一死,‘大掌柜’自有办法让她接下祖父的位子,成为下一代‘三当家’。
日后为了朝廷,她也得被迫进出后宫,布施雨露。
” 布施雨露……这本当是一句好话,可此刻听来,却让卢云觉得古怪之极、难受之至。
他抚了抚脸,低声道:“琼芳去布施……布施雨露去了,那……那苏少侠呢?” 那首领道:“他是局外人。
所以不能知道太多,以免害人害己。
” 琼武川横跨三朝,从武英至景泰、从景泰到正统,乃是朝廷里一块老招牌了,没想他也投入了“客栈”,成了什么“三当家”,这也说明“镇国铁卫”在朝廷部署极深。
卢云提起一口真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又道:“那……那个屠凌心呢?他……他是几当家?” 那首领道:“他没这个份量。
此人是‘六丁六甲’之一,乃是‘大掌柜’的贴身护卫。
不过你千万记得,下回要再见此人,立时便要走避,因为‘大掌柜’便在左近。
” 卢云无心多听,低声又道:“那……那崇卿呢?他是几当家?” 那首领道:“你还没弄懂吧。
‘镇国铁卫’不是武林帮会,也不是什么邪门外教,它就是一个朝廷,要想在里头坐上一把交椅,凭藉的不是武功,而是主事者的资望。
” 说话间,帘幕上又亮了起来,这回又多出了一柄金刚剑,那首领道:“这把金钢剑,与金凌霜的‘精进戒’,同是大掌柜的杀人刀剑,不过‘精进戒’调动朝廷刺客,‘金钢剑’率领江湖豪雄,专为大掌柜铲除武林里的恶势力。
” 卢云颤声道:“恶势力?是……是怒苍的势力吗?” 那首领道:“什么怒苍不怒苍,那是放屁。
只要和你意见相左的,就是恶势力。
” 卢云闻言叹息:“这柄剑谁握着?” 那首领道:“你去问灵智方丈,他那年在少林后山里采药,却是中了谁的暗算?” 卢云大吃一惊,忙朝灵智方丈看去,却见他叹了口气,避开了自己的眼光。
那首领道:“少林上下都是伪君子,只有灵真一个是真傻瓜,他够笨,所以敢杀人。
现下他坐着七当家的交椅,手掌一柄金刚剑,自号‘持戒’。
结果他什么戒都持了,就是不持杀戒,如今两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却还老觉得自己杀的不够。
” 卢云颤声道:“为什么?” 那首领道:“那还不容易么?因为他自觉杀的都是坏人。
” 听得此言,全场都明白“真傻瓜”三字的寓意。
卢云则是怔怔无语,心里不能不为灵真和尚感到惋惜。
一片沉静中,又听那首领又道:“灵真是七当家,至于这个六当家,则是‘摩诃般若’。
他掌握的东西看似不要紧,实则重大异常,少了这东西,客栈立时烟消云散。
” 众人讶道:“为什么?” 那首领道:“他掌的是钱。
” 说话间,帘幕又现出了一个名字,正是“罗摩什”。
帖木儿灭里颌首道:“这个叫做‘摩罗什’的,可是我汗国昔日的国师?” 那首领道:“就是他。
这人十多年前来到中原,从江充那儿学了很多把戏。
” 卢云恍然大悟,看这罗摩什过去在江充底下办事,定然熟知做帐之法,“大掌柜”这才将钱粮计算交给了他。
也难怪这个“镇国铁卫”无所不能了。
他们有权有势,右手掌剑,左手送钱,网罗各方豪杰,从西域高手,再到少林武僧、皇亲国戚,诸人各有所司,各有所长,方能撑起了这个小朝廷。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那……那五当家与二当家呢?这二个也是谁?” “韦先生。
” 那首领吩咐道:“把本子交给卢大人。
” 韦子壮闻声答话,立时走到了帘幕后头,躬身接过了东西。
卢云冷眼旁观,眼看韦子壮这般恭顺模样,仿佛那首脑便是“善穆候”本人,方能让他如此敬服。
心念及此,不由得又让卢云疑心起这个首领的身分。
这首领究竟是什么人呢?先前听灵智方丈所言,他好似性“祁”,是个江湖郎中,能替人治病,也能为人算命,还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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