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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人?” 那文士很客气,只见他微微欠身,拱手道:“敝姓林。
” “林”是闽人三十六姓之一,乃是中原古姓。
卢云喃喃自语,道:“你……你说你认得我?” 那文士微笑道:“是。
不只我认得你,你也认得我。
” 卢云更感惊讶,像他生平虽也识得几个姓“林”的,可若非卖面的,便是烧菜的,多是小贩同行,何时见过这般武学深厚的高手?他咳了几声,道:“也罢。
却不知尊驾意欲如何?为何夤夜在此埋伏?” 那文士道:“不瞒知州,我等受人之托,前来此地测试你的武功,并非有意得罪。
” 卢云微微一愣,道:“有人要测试我的武功?” 那文士道:“没错。
这是义勇人首领的安排。
” 卢云更感错愕,还想追问下去,却听背后传来冷峻的嗓音,道:“阁下,可以开打了么?” 那长发大汉又来了。
卢云回头去看,只见此人沿途走来,一路开掌握拳、握拳开掌,加速血行,弄得左手臂好似烧了火,粗胀怕人。
卢云叫苦连天,看这批人身怀绝艺,个个都有当代宗匠的本事。
如今却硬缠着自己,却想干什么?待想突围而走,场中三大高手却以鼎足而围,背后是长发大汉,左首是鬼面怪客,面前则是这位自称姓“林”的文士,竟以合围之势包夹了自己。
以这三人的武功,若要联手出招,势道非同小可。
那文士合掌欠身,微笑道:“知州别担心,大家都是朋友,下手有分寸的,您快下场吧。
” 卢云苦笑不已,自知今夜霉星高照,只得硬着头皮道:“也好,咱们点到为止,只切磋武功,不分生死。
” 长发大汉颇见礼数,双手交叉胸前,行了一礼,道:“先生不必客气。
” 他先礼后兵,行礼之后,立时大步走来,不忘挥了挥那只左拳,似在思索该朝卢云身上哪处痛打,方感爽利。
天下最阳刚的三套拳法,一是天山武学的“龙神聚光拳”,恃快为刚;一是漠北独门的“大黑天拳”,刚中带玄;再一套是湖南郝家的“锁龙神拳”,刚而不霸。
这三套拳法都有石破天惊之威,人见人畏。
然而这长发大汉却能集众家之长,出拳之快,足比崇卿,击打之准,仿佛锁龙,拳力之沉,犹胜“大黑天”,如今欲以毕生功力发招,岂同平常? 双方相距约莫一丈,那长发大汉却还向后退了三步,左臂高举,看那拳风飘送,便让众人鼻端闻到一股焦味。
卢云晓得对方拳力有异,自也不敢怠慢,当下仰天张嘴,徐徐吸气,仿佛要潜水入海。
慢慢的,他右手握拳,掌里却藏着一道白光。
双方相互对峙,一动不动,猛见泥沙飞扬,那长发大汉狂奔而来。
“喝”地一声,身子前倾,脚步急顿,左臂也直挥而出。
卢云二话不说,立时开掌相迎。
拳掌未接,相距数寸,两边气流稍稍交会,满地烟尘已然飘散旋转,蔚为奇观。
眼看着两股越发靠近,力道排挤也愈发猛烈,忽然间拳掌相触,气流互斥,这两股劲道竟是天生不能相合,便硬生生交互错开,击落在对方身上。
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来,全场大惊失色。
轰然巨响中,卢云已然中招,不过他的掌力也已顺势击出,打中长发大汉的肩膀,罡气出手,宛如刀剑入体。
那大汉身子向后疾飞,听得砰地一声,背心撞上了洞中岩石,带的一大块石头向后翻倒,那大汉却还没停下,只见他的身子向后翻滚,撞上了洞壁,震得湿土软泥层层剥落。
眼看长发大汉趴在地下,那鬼面汉子立时行上前来,正要替他把脉,那文士却道:“别担心,他有祖先庇荫。
” 众汉子微微一怔,急忙去看那大汉的胸口,只见他的外衫给芒光震破了,露出内里的一层铠甲。
那金铠受了剑芒之后,竟而光芒缤纷,微微扩散,却也消弭了卢云传来的罡气。
眼见同伴有异宝护身,众人便也安下心来,顿时之间,全场不约而同,便朝卢云瞧去。
人人心中忧虑,就怕见到地下躺着一具尸首。
天幸凝目瞧去,那卢云脑袋还在,五官一样也不少,只不过他的马步蹲的极低,双掌对开,一掌向天抬起,一掌顺势而下,双掌如月轮,如水车,带出一条又一条的直影。
这似圆非圆的掌法,赫然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防御阵式,如同盾牌。
诡异难测的盾掌,不管从哪一个方位出招,都会先行碰上了他的手掌,居然消弭了刚猛无铸的拳力。
全场瞠目哑口,竟连喝采声也喊不出来,鬼面怪客愕然道:“这……这是什么武功?” 那文士道:“仁剑震音扬。
” 众人大惊道:“仁剑?宁不凡的仁剑不是个‘圆’么?” 那文士淡然道:“圆是画不出来的。
便算张三丰在此,他也不敢自称画出了正圆。
” 众人愕然道:“画不出来?那……那该怎么办?” 那文士微笑道:“方法很容易,就是画圆为方。
” 众人相顾愕然:“画圆为方?怎么个画法?” 那文士指向了卢云,道:“你们数数看,他一共画了几条边儿?” 鬼面怪客数了数,愕然道:“十七边。
” 那文士微笑道:“懂了么?天下并没有真正的正圆,只有像是圆儿的圆。
”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那文士却也不多解释,只是凝视着卢云,含笑不语。
圆之一物,至柔中藏至刚,至大而又至广,是以越圆的东西也越能借力,若能画出至圆之物,自也能得出至柔之形。
然而圆是无止尽的,便是天上的明月,眼眶里的瞳儿,也只能说它像圆,却也不是真正的圆。
纵是张三丰亲至,达摩老祖在此,谁也不敢自称能画出举世无匹的正圆。
正因如此,有人发觉了一件事,“圆”其实仅是个想象,它与“仁”这个字一样,都没有真正的解答。
若想找到这幻境之物,便得一点一滴的寻找,如夸父追日,永无休止的一日。
众汉满脸疑惑,那鬼面怪客出身武当,深谙太极奥妙,听的此言,多少也猜到了意思,当即道:“如此说来,他的出掌路子其实是方的?” 那文士面露嘉许之色,道:“没错。
这十七条直线,其实也可以组为一个圆。
这就是‘画圆为方’之意。
” 鬼面怪客沉吟道:“那为何是正十七,不是正十八、正十九?” 那文士道:“画不出来。
” 众汉愕然道:“画不出来?为什么?” 那文士道:“要想不用尺规,徒手画圆,便有一个规矩,三边、五边、十七边、二百五十七边……都可以空手画出来……依次而上,便越来越像圆,到得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七边时,那你就压根儿瞧不出它原来是方的了。
” 鬼面怪客惊道:“如此说来,华山派的仁剑,其实是‘方’的?” 那文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错,华山之祖‘天隐’其实不是道士,他只是精通易理玄学的文人。
” 正十七是圆,正十七也是方,它化方为圆,化圆为方,故而若圆实方,似方若圆,出手时稍一沾物,便能找到相应合角,一十七道直线转来,所有刚强力到顶,居然得回了阴柔之美,是以它状似圆滑,实则内容刚强。
只是卢云习功之日太短,斧凿痕迹过重,假以时日,他会越来越像是圆,只是不论这个圆如何柔滑,本质永远是方。
苏颖超走错了路。
他的性子太过聪明,这辈子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转的多了,早已忘了立身处世当以方,如此一来,何知圆融之美啊。
良久良久,卢云终于停下手来,但见他毫发误伤,竟然化解了对方惊天动地的一拳,仿佛还行有余力。
那文士走了几步,拱手笑道:“佩服,佩服,卢大人以方求圆,深得仁者之风。
观海云远,四大宗师,至此横空出世。
” “柳门四少,观海云远”,这四个人除开卢云外,人人名气震天。
卢云给那人吹捧了一阵,倒也没飘飘然起来,他用力咳了一声,道:“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那文士微笑道:“故人。
” “故人?” 卢云眉头一皱,道:“既是故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文士道:“这是义勇人首领的的意思。
他晓得知州是念旧之人,咱们比武时若是露出了本貌,你岂肯全力以赴?” 先前这人自道名姓,说是姓“林”,偏偏又戴着面具,望来十分隐晦诡异。
卢云沉吟道:“听阁下这么说话,想来我认得你了?” 那文士笑道:“容我吹嘘些,我的本号若是说出来,天下不识之人恐怕不多。
” 卢云道:“如此听来,阁下以前是个大人物了?” 林先生笑而不答,更显神秘了。
卢云哼了一声,道:“也罢,你把面具拿下来吧。
对别人,我或许念着香火之情,对阁下,那可不一定了。
” 那文士很是大方,只听他哈哈一笑:“如此也好。
”随手便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本貌。
卢云一见那人形貌,竟是“咦”了一声,只见此人相貌俊秀,真是颇为面熟,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来历。
他皱眉苦思,道:“你姓林?” 那文士微笑道:“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阳关以西,人人都称我为‘林先生’。
” 卢云讶道:“阳关以西?你……你是打西域来的?” 林先生微笑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他吟诵贺之章的回乡偶书,却狠狠把卢云讽刺了一顿。
卢云并非健忘之人,看他今夜遇上苏颖超,虽说两人仅是一面之缘,毫无深交,又是十多年前照的面,可经海棠、明梅这些小姑娘一点,却也想起了对方的名号。
看这文士气定神闲,外貌出彩,当是成名一时的豪杰,可自己怎就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卢云反复端详猜想,又道:“林先生……你……有什么别字么?” 那文士笑道:“我自封为痴人。
” 卢云愕然道:“痴人?” 那文士道:“只有痴人,才有痴心妄想。
为了这份痴心,在下闹得落魄潦倒,漂流异乡,从此被迫隐姓埋名。
” 说着朝那长发大汉一指,轻轻的道:“便是我这位朋友,也不晓得我真正的来历。
” 卢云凝目旁观,只见那长发大汉浓眉微微一动,料来此言非虚。
面前这位林先生黑须黑发,形貌俊雅,看得出来年级约在四十岁以上,好似比自己还长了几岁。
再看他自称是个大人物,又是从西域而来,可样貌偏又十分眼熟,当非异邦之人,实在怪得无以复加,不免让卢云看的一头雾水了。
林先生道:“我看卢大人别猜了。
不如这样吧,咱俩最后一场较量,也不比什么蛮力,只要卢大人能在三招内猜出我的来历,便算你赢。
如此可好?” 卢云蹙眉道:“三招?不嫌紧迫些了?” 林先生淡淡一笑:“卢大人已得仁者之风,天下无敌,给你三招之限,已是太宽裕了。
”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这几句奉承送来,卢云也只能哑口无言了。
他咳嗽一声,道:“也罢,我若能猜中你的来历,你便让我见崇卿了?” 林先生摇头道:“何止如此?知州若赢了,便能知晓正统朝十年秘辛,谁复辟,谁政变,谁害死了柳昂天,一切尽入掌中。
” 卢云啊了一声,双眼大睁。
看他此行之所以追逐崇卿,正是为查出当年秘辛而来,听得林先生以此相约,自不免怦然心动。
又听林先生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知州这场若是败了,请你掉头就走,莫再探问当年内情,更不可去打扰伍公子。
不知卢大人可能说到做到?” 卢云蹙眉道:“为何如此?” 林先生道:“如此约定,是为了你好。
” 卢云奇道:“为我好?什么意思?” 林先生淡然道:“你来此之前,已和‘大掌柜’交过手了,对吧?” 卢云面色大变,良久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林先生凝视着他,道:“卢大人,你晓得咱们为何要测试你的武功?”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知道。
” 林先生道:“知道便好。
卢大人,贪嗔痴三毒,以痴为最。
你若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痴人,那不如学着精明些,总算懂得自保之道。
” 说著翻开了云袖,道:“三招之内,你必须识破我的来历,还请卢大人全力以赴。
” 卢云微感紧张,道:“我尽力而为。
” 这两人相互行礼,动作都是慢吞吞的。
忽然间,卢云身形急晃,一步踏出,已至林先生面前。
这一步算得极准,竟然踩在对方面前四尺一寸,分毫不差。
那林先生原本神色自若,待见这步踏来,面色急变,身形一晃,便朝左首逃脱。
卢云脚步更快,猛一个抢到了前头,随即双臂展开,已将林先生包抄。
卢云臂展八尺二寸,双方相距四尺一寸,这是一个半圆。
这一步踏来,已将林先生的去路尽数逼死。
正待发招猛攻,那林先生见机也快,向前踏上半步,双方相距便短了七寸。
卢云嘿了一声,道:“高明。
” 瞬息之间,两大高手各自后跃退开,彼此离得老远,地下却留下一条笔直长线。
这条线很直,前半段是卢云留下的,后半段却是林先生踏出来的,便算用墨斗来画,怕也没这般端正。
旁观众人都是识货的,顿时间采声雷动。
“贪嗔痴”三关,这“林先生”镇守最后一关,果然武功也高于前两人。
双方稍稍试招,竟是旗鼓相当。
众人把两人过招情景看在眼里,心中自也明白。
看卢云身高八尺二寸,臂展也是八尺二寸,一旦与对手相距四尺一寸,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届时专攻不守,双手如狂风暴雨而下,任谁都难以挽回劣势。
说来林先生唯一的机会便是踏上七寸,方能突围而出。
林先生身高六尺八寸,卢云若让他抢到三尺四寸位,自己的内圈当场被破,从此任凭对方予取予求,因此他必须退后,重启阵势,否则兵败如山倒。
所谓绝世高手,所争者不在招式快慢、力大力小,而是在于形势。
形势若失,便等于输了一大半,除非自己的武功远胜对方,抑或是藏了什么出其不意的绝招,否则断难挽回局面。
林先生微笑道:“这算一招吗?” 卢云啊了一声,微起犹豫之意。
林先生倒也大方,微笑道:“好吧,反正咱俩也没动上手,不算便是了。
” 双方三招之约,如此便要强算一招,岂不要给逼进死胡同?卢云难得捡了个便宜,心里不感喜乐,反而更加惊惧。
看这“林先生”这般深厚武学底子,定然熟知诸子百家,一会儿动上了手,势必天南地北,无所不用,自己若要识破此人的来历,便得将他逼入绝境,他才会拿出真正的护身绝学。
洞穴里静了下来,孔明灯照着两人的影子,谁也没动。
念及柳昂天之死,卢云轻轻吐气,双手上举,掌心便散发出淡淡罡气,正是“昆仑剑蛊”。
旁观众人心下一凛,便不约而同静了下来,知道卢云要全力以赴了。
自出水瀑以来,卢云所遇强敌以“大掌柜”为最,其次便是这位“林先生”。
难得遇上这等绝世高手,卢云再不使出“剑神”的毕生武术,练了这身神功却要做什么? 若说宁不凡的武学是“顺天敬人,自然抱一”,卓凌昭则是反其道而行。
他的一切武学心法,全都逆天行事。
旁人能快一分,他便要快两分、快三分、快十分。
他想知道一个人的肉身能快到什么地步,强到何等境界,这就叫做“昆仑之颠,人迹绝至”。
场内劲风一晃,卢云已于刹那间逼近而来,来势之快,如惊鸿一瞥,堪堪来到四尺一寸处,猝然发出黏劲,停步止力。
众人见他这一动势若脱兔,这一静如同处子,一身刚强内功展露无遗,顿时之间,全场采声如雷。
采声未落,惊呼又起。
卢云身法凝住,骤然间空手出招,只见他右手高高扬起,将落未落。
他手中虽然无剑,掌势却摇如海波,仿佛澎湃巨浪扑面而来,气势非常。
这招不是掌法,而是剑法,正是“昆仑十三剑”之一,“剑浪翻搅,瑶池碎波”。
再看他掌心暗藏罡气,凛冽凌厉,正是大名鼎鼎的“穿心剑蛊”,至于脚下则是暗藏连环勾,却是脱胎于“无双连拳”的旋风腿。
三招混一,浑然天成,彼此间搭配的天衣无缝。
卢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对方逼入绝境。
旁观众人大为惊叹,彩声喝的更响了。
人人睁大了眼,都等着看林先生如何反击。
刹那之间,全场哗然,还没瞧见发生了什么事,场内人影已经分开。
只见卢云满面惊骇,竟已急急后退一大步,离开林先生五尺以上。
一切妙招尽数止息,卢云面色铁青,微微喘息。
旁观众人则是满面惊疑,不知林先生使动了什么仙法神功?竟有如此威力?人人呆呆看去,只见林先生扎马蹲步,左拳置腰,好似个江湖卖艺的老武师,只把右拳平举在胸,竟是一招“开门见山”。
全场都呆了,人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出声喝彩。
天下最平庸的招式,便是这招“开门见山”。
这招拳法便如武术里的“三字经”、“百家姓”,乃是孩童习武的启蒙功夫。
可不知为什么,林先生一旦使出“开门见山”,却逼开了卢云。
若非他退的快,胸口恐怕早已中拳。
这不是“智剑平八方”,这只是中规中举的“开门见山”。
谁晓得这平平无奇的招式来到了林先生手中,却生出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威力?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是惊疑不定。
卢云自己也是满心愕然。
他心里明白,林先生的“开门见山”并没有运使什么内力,出手时方位也不精妙,时机更没有妙到颠毫。
可不知为什么,林先生把门一开,竟如天外飞来一座山,仿佛神来之笔。
卢云以掌中的“剑浪”与之相触,却给他架开了。
拳头随即扑至面前,竟于卢云的种种绝招中突围而出,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让。
双方三招相约,如今第一招已过,卢云却一无所获。
毕竟这招“开门见山”稀松平常,江湖上谁不会使?若要以此看出林先生的来历,自是万万不能了。
当下叹了口气,拱手道:“林先生功夫神而明之,深奥非凡,末学佩服之至。
” 一招平庸之至的“开门见山”,居然得回了“深奥非凡”之誉,旁观众人听在耳里,都觉得可笑滑稽。
可回思方才那招“开门见山”的悬疑之处,却也无人笑得出来。
林先生殊无喜意,只合十欠身,说道:“卢知州不必客气,请进第二招吧。
” “招”字未出,猛见洞中沙尘飞扬,卢云又扑了过来。
这一扑用上了雄浑腿劲,来势之快,已非肉眼所能追及,便算伍定远、伍崇卿见了,也要大为叹服。
虽然如此,卢云手上招式却慢得离奇。
看那手掌斜斜晃晃,轻轻缓缓,却是“正十七”。
来势快而出手慢,身法紧而发力松,卢云学得很快,他这招一动一静,一刚一柔,混合了太极阴阳,已有“无极”道貌。
转看林先生,却还是慢吞吞打出一拳,正是那招“开门见山”。
卢云心下恼怒:“这人好大胆!我已拿出毕生绝学,他岂可如此怠慢?真以为卢某不敢下重手么?” 他毫不犹豫,举掌一拍,立时搭上林先生的拳头。
正要顺势使力,让对方摔个狗吃屎,谁知“正十七”的切转手法使出,手上却感吃力极沉,竟然转之不动。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要知“正十七”似圆实方,外柔内刚,只消对方出力时稍有摇晃,便算拳头里蕴含了千万斤的猛力,也要给卢云卸掉气力,是以长发大汉才给他摔上一大跤。
谁知林先生这一拳温温吞吞,竟然转之不动? 开门见山,不动如山,“正十七”练成以来首次被破。
可林先生的拳锋却还稳稳送来,随时会击至中穴,卢云嘿地一声,无可奈何间,只得被迫收住了招式,后退让开。
转看林先生,兀自左拳置腰,右拳平举在胸,却还是把那招开门见山使完了。
全场都静了下来,卢云实在按耐不住,当即问道:“阁下的拳力何以如此沉重?莫非练过什么秘法不成?” 林先生收拳合掌,摇头道:“卢大人误会了,我这拳头根本没有运使内力。
” 卢云心下一凛:“你没运力?那……那我为何转你不动?” 林先生淡然道:“因为我比你更正,所以你无法动我一分一毫。
” “啊呀”一声一语惊醒梦中人,全场哗然醒悟,卢云也是冷汗直流,方知奥秘如何了。
不知谁说过,天下高手只消动手出招,不论再快再强,只消有招可循,必然有其破绽。
然则这句话真是大错了,有破绽的其实不是招式,而是发招的人,面前这位“林先生”就无一分破绽,纵使宁不凡出手,天隐道人亲至,也无法破解它的开门见山。
腰背挺直,不动如山,面前的这位“林先生”左半身收拳于腰,虚力以待,右拳却中宫直进,印堂、人中、气海、丹田,一线笔直而下,眼耳鼻喉心,诸大要害全给右拳守住。
尤其发拳出动之时,他的站位仍与卢云中线相对,眼观眼、心印心,两人之间仿佛有条无形直线。
这条线非但与林先生的拳路全然相符,发劲时更没有一分一毫的偏斜晃摇,所以他借势站位,先破“剑浪”再破“正十七”。
一切原因都只有那个字,他比卢云更正。
怎一个“正”字了得?这无懈可击的“开门见山”,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便算达摩老祖来使,怕也不过如此。
全场高手都懂了,秦仲海修心,伍定远锻体,卢云练气,宁不凡算术,这位林先生练得却是“势”。
他出招时法度精严,身法之端正,便如书本上拓下来似的。
也因这个“正”字,林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重心皆与天地接合。
卢云虽练有“正十七”心法,却又如何转得动整座天地? 卢云微微叹息,心道:“今夜可托大了,我若带了长剑过来,岂会落得这般束手无策?” 正踌躇间,又听林先生微笑道:“卢知州,我俩已到最后一招了。
您还要试么?” 卢云默然半晌,道:“卢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天下五大宗,心体气术势”,个中最为罕见的,便是这个“势”。
似“林先生”这般出招法子,旁人纵是内力比他深,拳脚比他快,也未必能赢得过此人。
虽说如此,卢云还是表明了决心。
他今夜来此动手,不是为了什么天下第一,而是为找出柳昂天的死因。
正因如此,他绝不能罢手,否则终身都要良心不安。
心念于此,卢云眼眶微红,双手握拳,便朝林先生大步走来。
旁观众人不乏高手,那鬼面怪客精通内家,长发大汉则是外门硬手,二人凝视着卢云的身法,也都在猜想他要如何出招。
卢云一身武功极为驳杂,早年从“武当掌门”元清的一本养生经书里自创心法,其后又蒙陆孤瞻传授“无双连拳”,自习卓凌昭的“剑神古谱”,可说一身兼得数家之长。
到得中年之后,又于水瀑里领悟天人妙化,创出了“正十七”的心法,至此已将毕生所学融为一体。
倘若连区区一招“开门见山”也奈何不了,日后却要如何行走江湖? 心念于此,卢云狂叫一声,再次朝对手冲来。
这一扑用上了毕生功力,当真快逾飞鸟。
林先生却只摇了摇头:“知州大人,再快的东西,也有方位可循,你便再快十倍,于我也是一般。
” 确实如此,脑袋跑得再快,一旦撞上了长剑,一样会死。
只要方位给算中了,一切都枉然。
对方好言劝告,卢云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只管向前狂奔。
林先生笑了一笑,双膝微屈,左拳置腰,堪堪发出右拳之际,忽见卢云脚下急停,长袍一摆,左拳置腰,右拳也已扑面而来。
众人一旁看着,顿时放声高喊:“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对上“开门见山”,面对无懈可击的东西,唯一的破解法门就是“无懈可击”。
双方拳对拳、心印心,卢知州对决林先生,谁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立见分晓。
你正我也正,你强我更强。
“喝”地一声,卢云吐气扬声,腰颈胸腋四肢端正,林先生也是足眼身心五象精严,二人右拳对右拳,各处平生功力,谁的方寸先乱,谁便要大败亏输。
双方拳锋相对,谁也无法取巧,两败俱伤的时刻逼近。
听得“嗤”地一声气响,林先生袍袖胀起,以内劲护住了拳头。
卢云心下大喜:“劈空袖劲!难怪这般功夫!原来是你!” 林先生被迫变招了,如此一来,开门就不是山,而是水了。
卢云厉声道:“方丈大师!有僭了!” 对方拳锋已偏,机不可失,霎时间卢云化拳为掌,搭住了他的臂膀,圆劲一切一转,林先生终于被迫摇晃了。
“开门见山”被破,林先生所失虽只毫厘,其势却是一泻千里。
只见卢云飞身跳起,趁着“林先生”立足未稳,一时双手如狂风暴雨而下。
劈劈啪啪声响不绝于耳,卢云拿出了毕生所学,粘劲、圆劲、刚劲、阴劲,当真是正奇互用,刚柔并济,不时还送上几个回风蹬腿。
可怜林先生形势已失,但求能够站稳,哪还讲什么法相森严、气度沉稳?两人以快打快,见招拆招,看林先生手忙脚乱,已是支撑不住,此时再也使不出什么“开门见山”,招招都是深奥罕见的劈空拳。
奈何招式越精,反而越挡不住卢云。
忽然间,场内两条人影分开,只见卢云收招止力,向后退了一大步,拱手道:“承蒙灵智方丈相让,得罪之处,还请宽谅。
” 灵智名气何其之响,全场听入耳中,都是“咦”了一声。
那长发大汉也是低声咳嗽,却只有鬼面怪客不动声色,想来早已得知“林先生”的真实身分。
林先生既给道破身分,也不再隐瞒什么,合十微笑:“卢知州后起之秀,武功果然非同凡响,在下自叹不如。
” 卢云摇摇头道:“方丈意在开示,不做求胜,何须多言胜负?” 这话发于肺腑。
此番他与灵智过招,体会了天下武学的精奥,受益匪浅之说,谅非虚言。
其实卢云早该想到是他了,世上若非这位少林方丈,谁能把一招平凡无奇的“开门见山”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只是卢云过去与这位方丈不算相熟,二来加上十几年不见,乍然看到,自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多年不见,灵智方丈变得俊美了,看他还俗蓄发,结了一头八角巾,当真又年轻,又好看。
他见卢云反复打量自己,便只笑了一笑,拉住了卢云的手,道:“知州大人,让我给你引荐几位朋友……”说着牵了长发大汉的手,微笑道:“这位便是当今西域第一高手,帖木儿灭里将军。
先前镇守第二关的怒目金刚,便是他了。
” 卢云打量对方的样貌,只见此人浓眉怒眼,五官豪迈,身材还比自己高了几寸,想起适才动手前景,不觉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忙道:“适才那掌不曾打伤将军吧?” 灭里微笑道:“没事,在下天生耐打,越打精神越是爽利。
” 都说不打不相识,卢云见他豪迈痛快,更感心仪。
正要说话,却听灭里道:“卢参谋,其实咱俩早就见过面了,不知你记得否?” 卢云讶道:“我们见过面?” 灭里微笑道:“参谋若不健忘,自当想得起来。
” 卢云听他以“参谋”相称,不觉又是一愣。
想他这辈子干过不少差事,店小二、面老板,状元爷,无奇不有,可给人称作这个“参谋”,却只在西域和亲护驾之时。
他心念微动,顿时恍然大悟:“是了!我在扬州见过你!你……你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对么?” 小年夜扬州夜渡,魔刀现身,当时黑衣人倾巢而出,围攻一顶华轿,那时卢云便会见到一条长发大汉,想来便是这位“帖木儿灭里”了。
灭里见他记性颇佳,心下欢喜,道:“参谋所言不错。
在下正是帖木儿汗国的护卫使官,此行奉可汗之命,特来护送公主返乡省亲。
” 卢云讶道:“省亲?” 帖木儿灭里微微一笑:“公主思念父母,所以回娘家来了。
” 卢云“啊”了一声,想他十年前九死一生,好容易把银川公主送到了西域,让她平安嫁人,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熟料十年之后,帖木儿灭里又把她送回了中原。
只是看现下正统皇帝复辟,朝廷怒苍更是战火不断,还在此时回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起银川公主的和善,卢云不由有些怀念,叹道:“殿下她……她近况可好?” 灭里咳了一声,一旁灵智立时使了个眼色,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倒是这儿还有个老朋友等着见你。
” 听得老朋友来了,卢云不觉微微一动。
他急急转头去看,却见到那名鬼面怪客,想来这个“老朋友”指的便是他了。
卢云皱眉道:“这位是……”那人笑呵呵地道:“真是的,听了我的声音大半天,怎还认不出我来?难道以前侯爷府上的事情,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卢云全身如中雷击,颤声道:“侯爷府?你……你究竟是……” 林先生走了上来,附耳道:“他姓韦。
” 卢云张大了嘴,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他猛地探手过去,扯下鬼面怪客的面具,这一望之下,非但让他心头大震,连贴木儿灭里也是吃了一惊。
歪曲丑恶的一张脸,给大火烧得不成人形,狰狞可畏,看来竟比之前的鬼怪面具还要怕人。
卢云悲声道:“韦护卫,你……你的脸……” 鬼面怪客叹道:“永定河那夜一把火,把我烧成这模样。
” 咚地一声,卢云双膝跪倒,抱住那人的腿,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旁观众人满面错愕,都不知他何以如此失态,灵智方丈却摇了摇手,示意众人避开。
没人知道的,十年前永定河畔最后一别,柳门上下就此分崩离析,再也无法相会。
如今十年过去,孤独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同伴,在人生最后一段旅程当中,从此不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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