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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猪狗般的东西。
” “对将死的人没必要太愤怒。
”旭达汗淡淡的说,“我刚想和他们道个别,他们却误会了。
” 贵木一愣,“哥哥你是想……” “放两个大贵族离开北都城,带着上万精壮男人、几万匹骏马、还有金银器皿宝刀弓箭无数,对我们有意义么?”旭达汗问。
“当然是没意义,要我说,早该杀了这些人,可哥哥你刚拿下比莫干,如果这时候你真的对几个大贵族动手,会不会失去支持?”贵木忧虑地说。
“我们现在可是靠着他们的支持,才能站在这金帐里。
” “我们不必动手,”旭达汗笑,“有人会比我们更加愤怒,让他知道一切,他会立刻拔刀砍下这两个老东西的头来。
那个人,叫做额日敦达赉·合鲁丁。
” “合鲁丁家主人?” “是个,那是个冲动的年轻人,急切地想为父亲报仇。
”旭达汗笑。
贵木完全明白了,用力点头,“那我派人去盯着他们的动静,他们可别今晚真的跟着第一个车队出城,那我们就再也找不着他们了。
” “不会,绝不会,”旭达汗摆摆手,“尊贵的当家主们,怎么会自己冲在前锋线上冒险?他们还等着接收合鲁丁家的财产和女人,还会在北都城呆几天。
我也想多给他们几天时间。
” “哥哥你想让他们活到什么时侯?”贵木问。
“我想他们去陪陪比莫干。
”旭达汗淡淡地说,回复到仰头而望的姿势,喃喃地说,“父亲和比莫干在的时候,在这里就总得低着头……” 当夜。
铁氏莫速尔家的寨子,巴赫悄悄地揭开帘子的一线看向外面。
今夜的夜色出奇得好,照在寨子外那些披甲武士的身上,反射的光冷而硬。
巴赫默默地放下帘子,转身看着弟弟巴夯,巴夯盘腿坐在火盆边喝着一壶酒,脸上通红,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愤怒,眼睛里却空落落的,比外面的雪地还荒凉。
这个勇敢的铁牙武士从未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巴赫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说什么。
一个人影无声的闪进帐篷,巴夯眼里凶光一跳,伸左手按在刀柄上。
“是我,叔叔。
”巴赫的儿子匝儿花急切地说。
巴赫上去抓住儿子的肩膀,“慢慢说。
” “出大事了,如今城里上上下下都说大君是叛徒。
他眼看撑不下去了,先是派旭达汗出城去媾和,不成之后又偷偷地带着大阏氏要出城逃走,抛下整个青阳部的人。
人人都愤怒,有人说其实第一战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君舍不得自己的一万亲兵,其实已经打败了朔北人,青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大君的错。
” “昨夜出的事,今夜就满城的传闻,有人在散布消息。
”巴赫说。
“贵族们聚在一起商议,说现在大君不能信任,要重开‘五老议政’的祖制!”匝儿花说,“明天一早,合鲁丁、斡赤斤、脱克勒家的主人就要在金帐里开会,他们推选了旭达汗当帕苏尔家的代表,其他的贵族都有份旁听,要讨论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处置大君!” “我该把他们的头一个个地拧下来!”巴夯的声音传来。
巴赫吃了一惊,他从未听见巴夯这么说话,冷涩又凶狠,话音里藏着要把什么人的喉咙咬断的恨意。
“可我拿他们没办法……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巴夯的声音低落下去。
他谁也不看,举起酒壶把烈酒浇在火盆里,火焰霍地窜高,一闪而灭,巴夯狠狠地把空酒壶在地下摔得粉碎。
“处置大君,”巴赫低声说,“看他们有多大的胆子了。
” 匝儿花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看看父亲的脸色,“若是几个大贵族意见一样……真能废掉大君?” “就看他们有多大的胆子了,”巴赫说,“可要造反的人,胆子都不会小。
” “若是大君被废了,我们家……”匝儿花不敢说下去了,谁都知道巴赫巴夯这对兄弟在比莫干即位之前就是铁了心的长子一党,比莫干一倒,莫速尔这个家族在北都城里就失去了依靠。
“等消息吧,看看外面那些人,我们没办法的。
”巴赫低低地叹息。
外面那些盔甲森严的武士并不是巴赫巴夯训出来的铁骑兵,那些是三大贵族家里的武士,派来是为了封锁这里。
大君走前把九尾大纛和佩剑留给了莫速尔家这对兄弟,此事他们被看做叛徒的走狗,已经没有权力踏出这个寨子了。
“不要告诉阿苏勒大那颜知道,”巴赫嘱咐儿子,“那个年轻人已经尽了全力,别把他再卷进来了。
” 他默默地站在帐篷帘子后,听着外面风吹大旗呼啦啦的声音。
那是九尾大纛,象征着无上权力和尊荣的青阳豹子旗,曾经足以号令整个草原,巴赫可以想见旗杆上的九条白色豹尾在朔风里狂乱的飞舞……此刻他就插在莫速尔家的帐篷外,可甚至不足以挡住外面那些武士冲进来杀死寨子里的人。
一些旧事涌上巴赫的心头。
许多年前他选择了比莫干的长子窝棚,不仅仅为了扞卫青阳部帕苏尔家的纯血,也为了铁氏莫速尔家在这北都城里的未来。
他不像憨直的弟弟,他的心里始终存着家长的私心,要借比莫干这位未来的大君振新莫速尔家。
十几年来和三子窝棚明争暗斗,十几年来艰难险阻带伤无数,终于看到比莫干坐上大君的宝座,本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可朔北狼来了,木犁死了,北都城就要亡了,如今连大君都成了风里一棵飘摇的孤草。
莫速尔家也会在这场浩劫里灭亡吧?他想,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被刀柄磨出了茧子坚硬如铁,可还是弱了,保不住莫速尔家,更保不住北都城,铁晋·巴赫·莫速尔,在倾城之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持刀男人而已。
何苦花那么多心思呢?他铁一样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也许还不如像那个憨直的弟弟一样任意横行。
他猛地转身,走到火盆边坐下,拾起一只酒壶仰头痛饮。
巴夯倒被哥哥的一反常态惊到了,呆呆地看着,知道巴赫把空了的酒壶扔在地上,抹去满嘴的酒水。
“是该把他们的头一个个拧下来!”巴赫低声说,“可太晚了……” 此时此刻,月光照在北都城南门的城头上,两个人裹着黑色的貂氅站在寒风里,其中一个人的嘴角闪着微弱的红光。
“时间差不多了。
”斡赤斤家主人从嘴边摘下烟锅,对城下挥了挥手。
斡赤斤家的武士们摸着黑跑到城门边,拉开铁制门闩,十几个人合力推开了城门。
他们尽量轻手轻脚,但是略微生锈的铁枢还是发出了另人牙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混账!”斡赤斤家主人低喝。
所幸没有人听见,斡赤斤家的武士们已经接管了这个城门,周围两里之内,非斡赤斤和脱克勒家的亲信武士不得踏入。
脱克勒家主人一挥手,五百名精通弓箭的武士在城门两侧列出鹤翼,张弓搭箭,引弦待发。
城外静悄悄地,白皑皑的雪地里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两辆漆黑的篷车穿过鹤翼中间的夹道出城,每辆篷车都有二十名精锐的骑马武士护送,刀弓甲胄整齐,驾车的人也在身边插着一丈七尺的长梭。
马车一出城,城门立刻闭合,武士们松开了弓弦,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主子命令他们开城他们不得不听从,但是谁都害怕,如果朔北的白狼埋伏在城外,这开门的片刻,没准儿狼骑兵就冲了进来。
他们中有人曾亲眼看见狼骑兵披着羊皮,忍着酷寒,在台纳勒河边的雪下长时间埋伏,那简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但是狼骑兵能做到并不奇怪,青阳人心里隐隐都这么觉得,因为那些狼骑兵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斡赤斤家主人眯起眼睛,看着那支小小的车队渐行渐远,再往前就是朔北人插下的红旗了。
血一样鲜红的旗在夜里看来是一团漆黑,随风舞动,像个被钉死在旗杆上的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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