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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长夜别(1/3)

第一次离开风陵渡的她坐在孤舟上，怀里抱着那把绯红色的剑，沉默地回望着滔滔黄河另一边的故居，心中却隐隐明白那恐怕是最后的遥望&mdash&mdash江湖一入深如海，此后，她和往日便隔了比黄河更宽广的河流，永远不能再返回。

多年前那个漆黑漫长的夜里，也是下着和今夜一样的雨。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是那样冷，那样密，那样萧瑟和飘摇，仿佛要冻彻逆旅里每一个孤客的骨髓，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和炉火的温暖。

在那个没有月亮的雨夜，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子从黑夜里走来，穿过沧浪之风，黄河之水，来到了她孤独地成长到十六岁的封闭的小天地里。

&ldquo承蒙石前辈召唤，在下特来此处，带回血薇。

&rdquo 那个穿着白衣的贵公子在轮椅前弯腰，恭恭敬敬地对其姑姑行礼&mdash&mdash而她远远地躲在风后祠的黑暗里，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感觉袖中的剑猛然震了一下。

&ldquo说话倒是客气，和你父亲一样&hellip&hellip咳咳，当年，楼里所有人都恨我，只有&hellip&hellip只有他对我还彬彬有礼。

&rdquo姑姑似是对他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语气却并不客气，咳嗽着，&ldquo好了，废话不说了，让我看一看信物吧！&rdquo &ldquo是。

&rdquo那位公子又躬身行了一礼，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一翻。

月光下，有一抹光华一闪而过。

握在修长手指间的是一把淡青色的刀&mdash&mdash只见一抹碧色横空而出，浅浅映照着他的白衣，如同洒下了梦幻般的霜华。

那一瞬，她站在远远的黑暗里，只觉袖中之剑也起了一阵战栗的回应！ &ldquo夕影刀！&rdquo姑姑坐在轮椅上，古井一样的双瞳忽然亮了一亮，似乎有什么记忆瞬间照亮了枯槁的内心。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触摸那一把刀，却不敢落下，只是凭空遥遥地摸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物是人非。

夕影犹在，江湖上却早已不见昔年的人中之龙。

&ldquo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rdquo姑姑将视线从夕影刀上移开，叹息，&ldquo自从萧逝水创建听雪楼以来，咳咳，如今已经四十年过去了，楼中五易其主&hellip&hellip兴盛衰败，起起伏伏，到了你这一代，局面已经变得尤其艰难。

&rdquo &ldquo是，&rdquo贵公子微微躬身，&ldquo晚辈惭愧。

&rdquo &ldquo这不怪你，比起创业来，守业更难。

&rdquo姑姑摇了摇头，&ldquo所以，我决定将血薇送还给你，助你重振听雪楼，咳咳&hellip&hellip以报当年楼主和靖姑娘之恩。

&rdquo &ldquo夕影已经在此，&rdquo贵公子恭谨地开口，&ldquo请问血薇何在？&rdquo 姑姑坐在轮椅上，击掌，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ldquo阿微！&rdquo 她战栗了一下，从风后祠里走了出来，抱着那把剑，低着头走向了他。

当她出现在眼帘中时，他一直深深地看着她，一瞬不瞬，目光亮如星辰，却深沉如墨&mdash&mdash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瞳子的更深处，居然还有另一对瞳子。

那，就是传说中的重瞳？ 然而，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并没有看她，只是凝视着她手里捧着的那一把剑，眼神不易觉察地微微变幻，难抑激动，却又深深克制。

&ldquo这就是血薇？&rdquo他问。

&ldquo是的。

&rdquo姑姑咳嗽着，用复杂的表情看着她怀里的那把剑，&ldquo我离开楼里的时候，一念之差，带走了它&hellip&hellip可是，你们何尝知道，咳咳，我带走血薇，并不是想独占它。

&rdquo她叹了口气，&ldquo我只是，为了不让血薇失传。

&rdquo &ldquo失传？&rdquo贵公子微微有些惊愕，&ldquo难道血薇剑谱，竟尚存于世？&rdquo &ldquo是。

你们应该也知道，靖姑娘&hellip&hellip咳咳，靖姑娘曾经对我很好。

&rdquo姑姑咳嗽着，用复杂的语气追忆往昔，&ldquo甚至&hellip&hellip咳咳，甚至还教过我武功&hellip&hellip当靖姑娘去世后，血薇一脉，世上便只剩下了我这么半个传人。

&rdquo &ldquo真的？我还以为血薇剑谱已经失传！&rdquo那个贵公子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失声道，&ldquo没想到前辈您居然还替靖姑娘保留了这一脉武学！这真是&hellip&hellip真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很开心吧？新楼主，这是一份意外的大礼。

&rdquo姑姑笑了起来，看着这个温良如玉的年轻人，&ldquo是的，我让你来迎回听雪楼的，不止是血薇剑，还有一个人。

阿微传承了我全部的武学，咳咳&hellip&hellip也是世上唯一的血薇剑谱继承者。

&rdquo &ldquo是吗？&rdquo他终于看向了她，眼神灼灼，似看着无价的珍宝。

&ldquo咳咳&hellip&hellip也不是我一个人教出来的。

咳咳，&rdquo姑姑抬起手，将她推向了那个贵公子，咳嗽着，&ldquo我毕生的心血，都在这里了。

带她走吧&hellip&hellip她会为你所用。

&rdquo 她一颤，抱着那把绯红色的剑，缓缓走向他，眼睛里饱含着不安，却义无反顾&mdash&mdash就像是一个人踏着薄薄的冰层往前走，虽然不知道在哪一步会掉下去，却还是一直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

直到坠入地狱。

自从五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终将有这一天。

这些年来，她接受的全部训练，其实都是为了配得上这把&ldquo血薇&rdquo。

而如今，随着姑姑的病危，这一天终于是到来了。

她走到他面前，停住，下意识地握紧那把剑。

仿佛感觉到了主人内心的恐惧，手中的血薇忽地铮然弹出！一寸光寒出鞘，顿时映得整个暗夜生辉。

她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手指一转，按在了剑柄上，正准备将那把有灵性的剑按回吞口&mdash&mdash 然而，就在那个刹那，对方忽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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