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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 苹烟(2/3)

要让他进府也无妨,我们苏家这么大产业,还养得起些人,只是!这张轻狂的口再不改改,我可容不得他!”苹烟连连点头,拉牧云笙也要跪下来。

牧云笙却摇摇头,自顾走到一边去了。

这少年果然不会做什么事情,整天背着手东摇西荡,有时走出门去天色晚了才回来。

苹烟也不愿他受累,只每天更加勤快,尤其是把他们住的小院洒扫的分外干净。

那天,少年又府中乱逛,向一处清幽的小院走去。

一边扫落叶的苹烟忙叫住他:“去不得,那是小姐住的院子!”“哦……”牧云笙转回身来,“小姐整天也不出屋子的么?”“人家是大府,家教严,小姐也好静,不爱乱跑。

只在屋中写诗画画。

”“切,”少年嗤之以鼻,“我可见过……就算是司空府的千金疯起来的样子也是很可怕的……她没有朋友么?真可怜啊。

”“这年月,保得清静平安就不错了,还能强求什么啊。

可怜这样的大臣家,现在居然还要受一个城门校尉的欺负,旧日那些世交部下全也不知哪儿去了,老爷还巴巴的盼望着有一天皇上能重回天启,派人来迎娶小姐呢……”“皇上……”少年摇摇头,“苏老爷是南枯氏作乱那年逃出天启的,只怕连未平皇帝的面也没见过吧。

他们所等的,并不是当今的那个未平皇上。

可惜那本来应做皇上的,却早已不在人世了。

”“唉,这谁做皇上,是我们这些草民能操心的事么。

可你说现在这皇上也奇怪,别人起年号都是景安、天祥什么的,偏他起个未平,叫这么个年号,那这天下还能安定的了吗?”“景安时有六国之乱,死了数十万人,天祥时海啸洪灾淹了十七郡,百万人逃难。

可见这年号起得好坏,与国运无干。

那时六皇子登基,原本大臣们想用年号承平,可那皇帝想分明是天下未平,粉饰又有何用?就把年号起为未平了。

”少年叹了一声,“天下未平,难道终还是逃不出那句话?”那夜,苹烟在府内走过,又看见苏语凝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支木钗,痴望着月光象是祝祷什么。

少女的目光象水波流到天上,脉脉而动。

她的心中在想什么?她真得还在抱着那个皇后的梦想吗?苹烟转入邻墙的小院,发现少年也坐在廊前石阶上,手搭在膝头,望向天空,这一墙之隔的两人望着同一个月亮,却不知是否想得同样的事情。

苹烟突然觉得,她离这少年,就象离月亮是一样远,他是谁?他为何而来到这里?他喜欢什么?恨什么?有什么过去?她不知道。

少女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她害怕有一天,少年会从她的眼前消失,就象你不知道月光何时就隐入云中。

他们终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5害怕恶霸何永前来逼婚,苏成章决定举家迁去越州寻大儿子苏语衡,却又担忧这一路上盗匪甚多,无人保护。

欲请护卫,又没有金钱。

“难道我苏成章竟要困死在这里吗?”他整日叹息。

苏语凝看在心中,她唤来苹烟,偷偷交予她一个小匣:“今天在敬宝堂有赏珍会,会有各地人士云集,售购宝物。

你将这其中之物拿去竞卖罢,记住,若是少于一千金株,万不可出手。

而且不要让老爷知道。

”什么东西可以当上一千金株?苹烟心中疑惑,想是极为名贵。

觉得那匣子在手有如千斤。

她担心市井的劫盗,于是唤上少年同行。

到了敬宝堂,果然是偌大一个厅楼中挤满了人,不断有人上台展示他要出售的珍宝,下面的富商贵人们竞价不休。

他们来到一边柜台,取出那匣中之物登记。

里面却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外碧内紫,中央还铭刻着两行金色的小字。

少年忽然脸色变了,一把抓起那玉:“不要卖了,我们走吧。

”苹烟惊问:“那如何向小姐交待?府中还急等钱用。

”少年握着那玉,手指在玉上用力摩挲,怔怔想了半天,才长叹一声,将玉丢回柜台上。

苹烟问:“你自然是懂得鉴赏的,这玉该值多少钱啊?”少年冷笑着:“买不到,买不到。

”“那是为何?”“这是当年,牧云氏皇族给皇子们一人一块的佑身信物之玉,若是交给外族女子,那就是与未来皇子妃的信物了。

这块玉,应该是二皇子赐给你家小姐的吧。

”“啊?”苹烟惊叫着,“那小姐若当了此玉,再过期不能赎回被别人买去。

岂不是将来再做不得皇后了?”少年叹息一声,“她也是想借此让自己断了那个念头吧。

”“现在怎么办?”少年冷笑一声:“是我方才又犯迂了,现在牧云皇族早就败了,要此物何用?不过已是块普通的美玉而已。

真能换一千金株,着实也不算亏了。

”他环视厅中,这些乱世时尚有钱购宝之人,想来多是发了国难财的奸商,掌地方实权的官员将领,举火行劫的盗匪,心中厌恶,不愿挤身其中,只和苹烟远远站着。

轮到他们,厅上伙计大喊:“御史苏府有御赐玉佩一枚出售,起价一千金株!”厅中一片喧哗,当时就有人大喊:“一千金株?什么年头了,皇帝都没了,这‘御赐’值个鸟钱啊,若是成色好,五十个金株,爷便拿走了。

”正这时,一清朗声音笑问:“莫不是当年的碧海托日紫玉,每有一位皇子公主降生,便琢下一块制成玉佩,只有皇子才可佩戴,仍是皇家的象征。

若真是这样,在下愿出一千五百金株。

”说话的是位年轻人,轻衫白袍,发髻间却光芒闪闪,却是别着一根银色羽毛,分外夺目。

厅中再次哗然,这“皇家象征”和“御赐”可就完全不同了。

那些乱世暴发之徒最怕被世家轻视,才来搜寻珍品以示地位,如今有可显帝王之气的事物,怎能不夺?当下一片大喊:“一千六百!”“一千七”“一千七百五!”“二千!”苹烟不知是喜是忧,这玉眼看价格超出原想的一倍,但是若真让人买去,小姐心中其实却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若不是走到绝境,她又怎肯出让此玉?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五千金株!”众人齐哇一声后,厅中立时没了声息。

苹烟看那站在厅中的女子,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头戴轻珠发冠,不佩钗环,一身习武紧袖战袍,银丝带束腰,显出俊美身形。

腰中佩一把墨绿色玉鞘的短剑,似乎也是稀有之物。

她凝望着那玉,仿佛身边再无他人,气质高傲夺人,势在必得。

本来厅中报价者此起彼伏,她这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坐了下去,只还有一人立着,就是那最初识得此玉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人望向少女笑笑:“越州商军近来得了不少城池,看来不再是去年连军粮也没钱买的境地了,有心思来赏古玩了么?”那少女听得身份被人认出,却也不惧,紧按了那短剑的玉柄,也不转头,冷笑一声:“关你何事?这玉我一定要得到。

劝你莫要逞能误了自己性命。

”听她之意,却是纵然买不到,用剑夺也要夺到了。

年轻人也不恼,只笑道:“这玉若只论成色年头,不值五千金株,若是女子佩了,那就是皇子妃的象征,你是义军头领,要来何用?莫非想嫁入牧云家?”厅中一阵狂笑,女子咬紧嘴唇,双耳绯红。

突然抽剑,旋而入鞘。

厅中之人不知发生何事,只看见她身边一本来笑得最响的商人突然连人带椅一起塌倒下去,周围他的随从惊呼拔剑冲上来。

女子几下劈刺,就将他们砍倒在地。

厅中大乱,人们争相逃出去,只剩那年轻人还站在原处。

“你还在这做什么?”女子目光如冰。

“赏玩会还没结束呢。

”年轻人一笑,朗声向台上道:“一万金株!”“你!”女子气得按住剑,“你不怕我杀了你?”“来这里就要懂这里的规矩,你拿出比一万金株更多的钱来。

不然,东西我就拿走!”年轻人语带傲气,寸步不让。

苹烟站在台上,吓得都不能思想。

手中握着的玉转眼就值到了一万金株,而且可能还要搭上许多人命。

女子低头,强按着怒气:“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无名小辈,陆然轻。

”“陆先生,……这玉,实在对小女子十分重要。

”“我明白……”陆然轻一笑,“那么,就将你腰中佩剑五千金株让与我,我自然再没有钱与你争那玉佩了。

你也不必因为花了购战马的钱而回去被责。

”“什么?这剑?”女子抓住剑柄,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那玉佩和这把菱纹剑,对你哪个更重要,你心中自然明白。

我出的价钱,也并非不公道。

”看女子咬紧嘴唇,偏头不语。

陆然轻笑一声:“柜上,我存在你处的一万金株归那位苏府来的姑娘了,这玉佩还请交给我。

”“慢着!”佩剑女子高喊,然后声音小了下去,“好……就给你这把剑……”陆然轻放声大笑:“看来商王的三年恩宠,还是比不过当年牧云陆的轻浅一笑啊。

”女子绯红了脸怒道:“再说便杀了你!”她上前将一张银凭拍到苹烟手中,就去取那块玉。

苹烟却紧紧抓着,不敢放手。

女子正恼怒夺时。

忽然听见一句话:“十万金株!”陆然轻,那女子,所有在场的人全部猛回过头去,看着门口立着的这位少年。

苹烟欢喜的扑了过去,来到牧云笙的身边。

却又担忧的说:“你不是所有宝物都被盗匪劫去了么?怎么还能拿出这许多钱?”少年一笑,走到台前。

敬宝党主事好奇问:“这位公子,你的十万金株在何处?”少年举起一幅画卷展开:“这画可值此价?”“什么!”主事大叫起来,上下打量那画:“这莫不是……牧云笙的《天启狂雪图》?此画明明一年前被宛州珍云阁十万金株购去,为何现在会在你手中?”牧云笙笑道:“他们购去的,乃是赝品吧。

”“这不可能!是我与几位各地赶来的当世鉴画名家亲自过得目!且那画装裱过,为何此画却是……”“牧云笙此人,画成后便弃之一旁,却从来也不会拿去装裱。

即便有,也都是流散出去后得主所为。

你既识画,就再好好看看,这幅是真是假?”少年将画摊开在桌上。

主事一看那画,立刻呆在那里,手在画幅上虚抚过,不停颤抖:“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笔力这画工,明明是出自牧云笙之手,可是构图气势细节,又与我所见那一幅大不相同,那幅分分毫毫,精描精刻,雪虽大却声势静然,满纸哀伤。

这副却象是全然一挥而就,如暴风挟雪激扬,反更见气势。

难道牧云笙曾经画过两幅此画?若是赝品?以此画师之功力,也定是当世名家,只是为何要临仿狂雪图?”那公子陆然轻走上前来,看着此画,眼中也露出诧异之色。

他又打量少年,再看此画。

若有所思。

忽然点头道:“果然是真品!”主事抬头:“陆先生识得此画?只不过这事太事关重大,是否等我发急信请各地大古玩书画阁的鉴宝名家来此,讨论之后再……”“不必了,这画何止值十万金株……”陆然轻望向那少年,微微点头道:“不过这乱世,只怕没有人拿得出十万金株买这幅画。

我愿以五万金株相购,可否?这里有盖我印章与宛州商会信记的银凭,你去任一家商会,钱自然会有人送来。

”牧云笙看看他:“那么,就请你将那银凭交付给这位姑娘,算是我用五万金株买了她手中这玉佩了。

”苹烟听他们说话,看看这个,看看这个张嘴呆在那里,她这之前十几年也没有听过一百个铜株以上的数目。

不想今天一个时辰之内,就碰上张口就是五千十万金株的主儿,没有见到钱,光是这些数目灌进她耳中,已让她满头嗡嗡作响。

交付完毕,他们带了五万金株的银凭离去,一路上苹烟仿佛觉得那几张纸有千斤重,路也不会走了,腿也颤了。

还得少年扶着她行走。

可行不数步。

那佩剑女子却从巷中截住了他们。

苹烟吓得后退,那女子却躬身深施一礼:“二位。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金银。

但,那玉,我无论如何都要。

你们若是能让与我,我菱蕊一辈子记得二位的恩德。

若是不肯……”她按紧了剑柄,“我也只有强夺了。

”少年声色平静:“这块玉,曾是长二皇子牧云陆的佩玉,你一定要,却请告知我一个理由。

”菱蕊抿住嘴唇:“只因……当面曾与他有三十日的相处……此生难忘……他战死衡云关,我却没能赶至他的身边……现在唯有此玉……是我能寻到的唯一他的遗物……虽然……并不是赠给我的……可我……”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却无法再容忍它不在我的身边。

”牧云笙叹一声道:“玉佩我定要赎回,原也是为留寄怀念。

此玉的主人也只是受星命所累,现在不想遇见了它的正主,也是姻缘奇巧。

既此玉在你身边更会被珍惜,便与了你吧。

”菱蕊接了那玉佩,猛跪于地:“多谢这位公子了。

将来若有菱蕊能报答之处,定舍命为之。

”她站起身来,解下腰中佩剑,“公子为此所失了价值连城的名画,菱蕊无以为谢,这把菱纹剑,乃是千年古剑,送与公子防身。

只是此剑也对我十分重要,如将来菱蕊能带得五万金株重见公子,望能请赎回此剑。

”牧云笙看那剑,虽不过两尺余长。

剑鞘为墨玉古玉,有鲜红纹路,却光滑如脂。

剑柄也为玉制,镶古镜石,凝重大气。

“菱纹剑,莫不是十二名剑谱上之十二。

剑风也可断金裂石的么?”少年道,“以如此珍奇来换,姑娘果然是重情之人。

”菱蕊嫣然一笑:“却怎比公子洒脱,牧云笙的画作,哪怕是半成之品,世间也能卖到近万金株,何况这《天启狂雪图》自从天启城破后流散出来,便一直被藏家所争购。

都传说这画一展开,便能有真得风雪狂飚。

此剑哪里配得。

公子的好处,小女子心中记得便是了。

”她望着牧云笙的脸庞,忽然笑容收去,面上掠过一丝疑色。

牧云笙恐被她看出身份,忙笑道:“告辞了!”拉了苹烟向府中赶去。

他们回到苏府,苏语凝望见这五万金株的银凭,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换些金钱雇些护卫,可这钱只怕是能募上一支大军了。

7苏府正收拾行装准备逃离,都尉何永却已亲自带着士兵抬着礼物前来求亲,想是欲在战事起之前强定姻亲。

苏成章闭门不见,却被兵士把大门拍得山响。

“苏老头,你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抢啦!”众人正焦急间,忽听见外面一阵喝嚷喧乱,然后就竟没了声息。

老程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却见一群贯甲的军士,一看便是真正上战场的军队,则那些城门校卒,全部被枪刀逼着退到一边。

一位披挂整齐的将军策马立在那里,见门打开,跳下马来,上前施礼道。

“苏大人,在下图门将军江重,现陛下御驾已至城外,特率军特来迎苏大人及令千金去前参见。

”“陛下,陛下?果然还活着?”苏成章惊喜交加,“大人,快请里面来说话。

”那将军跨入门中时,牧云笙笑着望向他,那江重也看了少年一眼,便又看向别处去了,并没有在意这个站在墙边的少年。

8士兵护卫着苏府一行向硕梓郡外的松明山而去,那里不知何时已戒备森严。

山腰之上有一座刑天神庙,已经挤满了各类人士。

刑天神庙不知何时改成了皇宫大殿的式样,只是小得多了。

神像被布拦起,布前摆着高台高座,一年轻人身着皇袍帝冠,坐在座上。

还有官员按文武分立两边。

苹烟和牧云笙被拦在了殿外,只有苏成章和苏语凝得以进入。

不过殿宇并不大,所以里面说话听得清楚。

“陛下、御史中丞苏成章,及女语凝前来参见。

”苏成章抬头观瞧,那殿中阴暗,年轻人的面目辩不清楚,何况他也没有见过未平帝,无法分辩。

而苏语凝年少时在宫中曾见过小笙儿,但她很快迁到京城的苏府居住了。

现在让她说这座上人是否真正的牧云笙,她也不敢断言。

“太好了。

”一边说话的人正是砚梓郡郡守纪庆纲,“苏大人的千金本来就是皇后备选,陛下出天启后,一直在寻找你们呢?”忽然一边有人冷笑道:“难道不是先有陛下才有皇后,倒是先有皇后才有了陛下么?”纪庆纲大怒道:“陈文昭,你这是何意?”“苏府语凝是假不了的,但她出生时有帝后之天象,她所嫁的人就一定是皇帝么?可笑!”“太胆!你竟敢怀疑陛下是冒充!难道华琼郡一心要反叛,不肯归服陛下么?”纪庆纲拔出剑来。

“说是陛下,谁也不曾真见过。

我奉华琼郡守冯玉照大人命而来,定要分辩明白,既是陛下,只拿玉玺出来看看。

”“玉玺天启混乱之时,被贼人所窃,现在不知所踪。

”“那说是陛下,有何为凭?”“御史苏大人、公府长史、通史大夫、诸位元老之臣,皆在此处,你难道也他们也不信么?”苏成章皱起眉头。

原来纪庆纲把自己和诸位老臣接来此处,却是为了显示自己所扶持之人是真皇帝。

“哼哼,”陈文昭冷笑,“这些人都是当年弃皇上而逃出天启的老家伙,还有何面目谈元老?”一旁一老臣怒起:“当年是皇后南枯一党作乱,诛杀忠臣,百官才逃离天启,后来未平皇帝登基,又逢虞贼当权,无法回去觐见,怎是我们弃皇上而逃?”“既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此时怎又认得陛下?”“这……”那老臣无语。

“苏大人?你以刚直著称,我来问你?你可知座上之人必是牧云笙陛下么?”陈文昭望向苏成章。

“这……”苏成章沉吟着,“实在是……无法确信。

”纪庆纲脸色铁青:“苏大人,你老糊涂了!”陈文昭喊着:“既无人认得,又无玉玺,恐难以服众!”纪庆纲冷笑道:“只怕就算我们呈出玉玺,你们也不肯听命于陛下。

我知你等早有异心,现已派兵去讨华琼城了。

”陈文昭大怒:“你果然早有吞并华琼郡之心,冯太守并未看错你……”这时殿下冲来士兵,将他推倒狠狠踢打,然后拖下殿去。

只听外面一声闷响,那是头颅掉在地上的声音,众老臣全闭了目,不敢回头看。

纪庆纲高喊:“我今日拥戴陛下,会盟澜州十二郡之兵,共图收复中州。

但有不从者,以谋反讨之。

”殿下许多人先跪倒下去,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肝脑涂地,忠心不贰。

”还有犹豫者,看看殿外兵士的刀光,也只得跪了下去。

苏成章心中明白,纪庆纲这是要借拥帝之名称霸澜州。

这殿下的未平帝,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要将自己女儿与这“陛下”完婚,以示天下却是真的了。

不由心如乱麻。

参见典仪完毕。

纪庆纲又道:“请苏氏语凝上前听封。

”苏成章如被雷击,他虽然日日盼着女儿真能成为皇后,却没想到是要在这种场合。

若是眼前这皇帝不是真的,将来岂不是全家清白尽毁,粉身碎骨也洗不尽耻辱了。

苏语凝心中却暗暗拿定了一个主意,不惊不惧,低头缓缓走上前去。

只略低低身子行礼道:“参见陛下。

”纪庆纲凑近那“陛下”身边说些什么,那“陛下”便挥手道:“朕已寻访你已久,今日便策封你为皇后,三日后行大典。

”苏成章满头大汗,不知该不该喝止。

苏语凝却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只是当年圣母皇太后曾答应,我要出嫁,却得有三样聘礼。

陛下忘了么?”“哦?她……她说过什么?我……的确记不得了,是哪三样聘礼?”座上“皇帝”言语支吾。

“一为龙渊剑,二为鹤雪翎,三为牧云珠。

”“使得使得……这有何难……呃,只是……这些是什么?”“大端朝的三宝,难道陛下却没有带在身边么?”苏语凝冷笑着。

牧云笙在门外心中笑说,你苏语凝就这么不愿嫁给我么?编出这样的话来?我母亲何时曾答应拿这三样聘礼给你们家?不过心想,或许苏语凝早识破那并非是自己,才故意这么说。

于是又为她的安危担心起来。

那“陛下”面有难色,纪庆纲却大笑说:“重聘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这样的奇珍,都留在宫中了。

不如先完婚,他日杀回天启,那时大端朝的宝物,还不尽由皇后娘娘挑选?”苏语凝摇摇头:“圣母皇太后亲口说过的,将来若哪位牧云皇子要迎娶我,定以此三样为信物,若不见信物,定不能嫁的。

圣母皇太后说过的话?我岂能不遵?”纪庆纲面色铁青,瞪着苏语凝,忽冷笑道:“成婚吉日,岂可推延。

不如先成大典,再补此三件珍聘。

”苏语凝摇一摇头,举起手中一枚碧绿草种。

“各位可识得此物?”“断心草么?”众人疑惑观瞧着。

这是自古人们用来立信的草药,服下之后,它会把根扎在人心中,如果违誓,便立刻被绞心而死。

“我苏语凝愿以此明誓,不见这三样珍宝,我若与人成婚,便死于违誓之痛。

又或是有人拿得这三样信物来,就是他是丑陋怪物,或是世上最奸恶之人,我也嫁与他。

不但也是违誓,一样被此草绞碎心脏而死。

”她立时吞下草种,一旁众人都惊呼起来。

苏正章伸出手去,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龙渊剑、鹤雪翎、牧云珠,全都是传说中的物事,哪里有人有这样的本领集得?纵然是以大端皇室的力量,只怕也得不来从未有人见过开启龙渊之剑,和羽族圣物鹤雪翎,还有那据说是乱世之物早已随未平皇帝不知所踪的牧云珠,苏语凝这样立誓,无非是以死抗婚。

纪庆纲也呆在那里,好半天才开口:“既如此……就派人去寻访此三样宝物,但大婚之典,最迟不可超过月底!”9苏府众人被软禁在山中院落,虽然山中清凉,鸟声鸣幽。

可人心却如在热炉上烤着。

这日牧云笙在林间小道踱步,却看见一清丽人影正站在竹林边凉亭中,正是苏语凝。

她仰望着竹间飞翔的山雀,如一泓静水的双眸中,也有了哀愁的涟漪。

牧云笙轻轻走到她的身边。

他们本在宫内园中见过一次,但时隔许久,此时牧云笙装束全变,又对她施了小小的障眼法,苏语凝却只以为他是苹烟的兄弟。

“从前,我在宫中伴读的时候,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做皇后。

”苏语凝望着林中,象是在自言自语,“可那时,却只是想着让姐妹们羡慕的虚荣,却从没有想过,成为了皇后……是否是一种幸福。

”牧云笙叹一声:“那要看那皇帝,是不是你的真心所爱。

”“难道女子是有选择的么?纵然皇子中有所爱之人,可谁能当上皇帝,又是谁能主宰的呢?”“世间都说,长皇子武功卓越,二皇子韬略满腹,他们若是做皇帝,一个可使疆域远拓,一个可使国民富足。

那时……你可曾有想过……”牧云笙轻折下竹叶,“愿意嫁与哪位皇子?”苏语凝眨着闪亮的双眸,仿佛陷入回忆:“若说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只有长皇子和二皇子,所以那时,一同入宫伴读的女孩们,谈得最多的也是他们……谁能想到……十数年时间,如沧海桑田,当年谁又能想道,长皇子二皇子那样英武才俊的……却竟都这样战死了……谁又想得到……当年金雕玉砌的一个大端朝,却就这样败了……”牧云笙忽然转过头去,往事无不上心头,却不想让少女看到他落泪。

苏语凝却笑道:“但我所念着的那个人……也许并不是哪位皇子。

”“那就算有人拿了龙渊剑鹤雪翎牧云珠来,你也还是不肯嫁罗?”少女叹息了一声:“为了缓阻婚事,我立了这个誓,但誓言又岂能不遵呢?只是……要能这三样奇物尽得的人,只怕……世上还没有这样的英雄。

”“若是真有……可他偏又是个大恶人,或是丑八怪,总之是你不喜欢……”“那也只有嫁了……女子这一生,又多少事是由得自己的,能应了自己的誓言,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可若是月底时纪庆纲逼你成婚……”“那正好让断心草杀了我,免得我成为这权势之争的道具。

”牧云笙叹了一声,默默无语。

10那夜,少年坐在窗前,对着透入的片片月色,手中捏着一根银白羽毛沉思着,它在月光中渐变得透明,发出莹洁光辉,绒韧分明,象是一松手,它就会象个生灵,飘飞上天去一般。

这大地茫茫,其实却是一重重的囚牢,方离一困,又入一困,能自由翱翔于天际该是那样的好,却又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

苹烟看见少年心事重重,也坐立不安。

几次走近欲说什么,又慢慢低头退了回去。

忽然窗外一声清鸣,牧云笙手中那羽毛象是听到召唤一般,脱离了少年的指尖,穿破窗纸飞出屋外。

少年一惊,出屋观看,只见那羽毛飘飘忽忽,直向山间竹林而去。

他仰望跟随,走入山林,只见月光之下,千竹万杆,半明半暗,竹叶摇摆,宛如异境。

不觉来到山顶小亭,此处可远望群山,月色下苍莽起伏。

崖畔站着一人,白衣映着洁光,他缓缓抬起手,那羽毛就顺从的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他将羽毛轻点在鼻尖,微笑着转过身来:“陛下一向可好?在下宁州陆然轻。

”“你……”牧云笙站住,看着他的发髻上,一枚银羽光芒闪烁。

“你就是那天花五万金株买下我画的那个人。

”“你的画……”陆然轻笑着,“正是,若不是你的画,你又何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造出一幅真迹,而将原来的真迹指为赝品?”牧云笙定了定,也笑起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只不过,认出一个凡夫俗子牧云笙又有何用呢?我在皇位上掌不了天下大势,现在流浪民间还能掀得起波澜么?”“也许你早不再是皇帝了,但是对诸侯太守们来说,牧云笙这个名字并非毫无用处,你逃出了帝都,以为就可以自在逍遥?实在大错特错了。

世间虎狼环嗣,帝都之外,只会更加危险。

”“你也想成为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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