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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特博雷堡位于翡冷翠的西北角,是教皇赐与他第二个儿子的新婚居所。
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自从哥哥结婚以来,阿黛尔从未踏入过这座黑白两色大理石砌筑的宫殿。
阿黛尔走上台阶,等了片刻居然没有仆人上来开门,只有亲手推开门。
坎特博雷堡里金壁辉煌,巴洛克风格的装饰非常豪华。
然而,却到处弥漫着肃穆冰冷的气息,连花园的花也开得颓败森冷,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座新婚夫妻居住的宫殿。
客厅大得惊人,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画像。
上面画着城堡主人穿着婚礼礼服的肖像——画像上的西泽尔脸非常苍白,映衬着身边披着婚纱的纯公主微笑的脸,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的讥讽。
不知为何,画上的这一对璧人虽然依偎着挽手站在那里,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对新婚的夫妇,一眼看上去反而像是两柄出鞘的利剑,刃口抵着刃口,充满了抵触和对峙的张力。
当阿黛尔略微出神的时候,却听到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我亲爱的妹妹,”黑发的青年坐在软椅中,就像是在那里已经等待了她很久一般,静静转头,“你来了?” 正午的日光充足,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射入金壁辉煌的大厅内。
里面没有一个仆人,阿黛尔看到西泽尔坐在钢琴旁,手边放着两把象牙柄的短筒火枪,桌上还放着剑和白手套。
她不由失声往前冲了过来,脸色死去一样的苍白。
“你……真的要去么?”她颤栗着按住枪,抬起头看他。
“当然。
”他笑了一笑,“英格拉姆勋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了你和我,甚至把手套摔在我脸上——我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和他决斗。
又怎么能不去?” “不行,”阿黛尔惨白的嘴唇颤抖着,“不能去!” “真高兴看到你还会担心,我以为你恨我至死。
”西泽尔微笑。
他站起身来,拉铃唤来侍从,吩咐他们把枪和剑都拿下去放好,在一刻钟后准备马车去往圣特古斯大教堂——然而奇怪地是,一直到现在,坎特博雷堡的女主人都没有露面。
“哦,我妻子她今天外出了——我的朋友加图约她打马球。
”仿佛明白她心中的疑虑。
西泽尔在斥退侍从后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女主人出来招呼。
非常失礼。
” “……”阿黛尔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他。
这一对夫妻之间,又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呢? “来,陪我去教堂吧。
亲爱的妹妹。
”西泽尔微笑着伸过手来,“如果我死在了那里,那么,墓碑上可以这样写:‘这个魔鬼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他所诞生的地狱’……呵。
” “不!”仿佛是终于无法忍受,阿黛尔低呼起来,死死抓住他的手,眼里闪着绝望的光芒:“不要去!求求你,哥哥!” “不要为我担心,阿黛尔。
”他微笑起来,“我们始终都会在一起。
” “不!不是这个!”阿黛尔抓着他的手,死死盯着他,仿佛喘不过气来般地开口。
“求求你,放过英格拉姆勋爵!——不要派人杀了他,哥哥!” 西泽尔仿佛吃了一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你说什么?”他道,“你到这里来。
难道不是为了担心我么?” “不,不是!”阿黛尔摇着头,脸色苍白,阖起了手掌,“我是来求你放过勋爵的,哥哥——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你一定会派人杀了他,他根本活不到日落。
” 西泽尔看了她片刻。
一种笑意从他的眼底里弥漫而起,然后冲出了他的唇边。
“哈!”他笑了一声。
放开了自己的妹妹,往后坐入那张软椅,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她。
“真是了解我啊,阿黛尔!不愧是我的妹妹。
”他喃喃,抬起头看着她,微微地冷笑,“我真想答应你的请求——可惜,已经太迟了。
” “哥哥!”阿黛尔失声惊呼,冲过来跪在他椅子旁,阖起手掌,“求求你!” “太迟了,阿黛尔。
”西泽尔微笑,抬手轻轻抚摩她纯金的长发,低声耳语,“昨夜我已经把指令下达给了雷——如今,勋爵的尸体应该已经在台伯河上漂浮了。
” 她全身一颤,霍然抬头看着他。
“阿黛尔,我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那群苍蝇知道什么?却在那里喋喋不休,试图染指不可触碰的珍宝——凡是敢于介入你我之间的人,都得死!”西泽尔喃喃,“没有谁可以例外……是的,无论是谁,没有人可以例外!” “那……伯爵呢?”她只觉得全身发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把他怎么了?” “伯爵?”西泽尔愕然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费迪南伯爵?哈!” 他的笑容极其奇怪,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话。
西泽尔用手指托住下颔,转头看着外面的日光,用一种优雅的声音悠然问:“阿黛尔,你很担心你的第三任未婚夫,是么?” 她的脸色忽然苍白,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这只不过是昨夜才发生的事!马车里那样秘密的求婚,只有他们两人知晓……哥哥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别忘了那个马车夫,阿黛尔。
”西泽尔微笑起来,弹了一弹扶手上的烟灰。
她全身一震,却听到他淡淡开口,“事实上,在如今的翡冷翠,街道上每一个行人都可能是我或者苏萨尔的眼线——没有人可以信任,也没有人可以逃脱。
” 她定定看着他,脸色渐渐苍白,眼里的神色却逐渐亮了起来。
“你杀了费迪南伯爵?”她忽然站了起来,冷冷问,“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西泽尔抬起眼睛看她,手肘抵在扶手上,十指交叉,不置可否。
“呵……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你以为把所有人都杀死,我就无法离开你了?”阿黛尔冷笑起来,一种锋利的光芒渐渐从她眸子里闪现,“我亲爱的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怯懦而卑下了?” 西泽尔眼里地光芒一闪。
“不要这样和我说话”,他低声,“记住我是你哥哥,阿黛尔。
” “不,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哥哥了。
西泽尔!你只不过是一个名为哥哥的统治者而已——和父亲一模一样!”阿黛尔站在他面前,冷笑着。
“你到底想要怎样?把我关到黄金的笼子里去?和父亲一样支配我的命运?告诉你,你休想!” 西泽尔抬眼看着她,眼神深沉平静,和她眼里激烈的光芒刚好形成对比。
“你爱费迪南伯爵么,阿黛尔?”他的声音低沉,“跟他在一起你似乎很开心?” “是啊。
我当然爱他。
伯爵比你好——”仿佛是为了刺痛他,阿黛尔毫不犹豫地回答,“至少他能让我偶尔的大笑出声。
而你,哥哥,你只会让我痛苦。
” “可是,阿黛尔,你难道不知道你也同样令我痛苦么?”西泽尔凝望着她,语声忽然变得微妙低沉,“阿黛尔,你很残忍——是的,非常残忍。
” 那样的语气仿佛针一样刺入心脏,令她忽然间窒息。
“不要再用那种口吻和我说话,西泽尔!你要把我弄疯了!”阿黛尔忽然间爆发地低呼出声,再也无法忍受似的捂住了耳朵,颤栗着喃喃。
“不……不!我知道你在奢望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是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要妄想了!” “不,”西泽尔抿紧了嘴唇,低声,“那决不是妄想。
” 阿黛尔无声地喘息,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颤栗渐渐停止。
“别把我弄得和你一样疯。
”阿黛尔绝望地喃喃。
“我厌倦透了,再也不能忍受。
我要逃离这一切:离开翡冷翠。
离开教廷,离开父亲……” “也离开我么?”西泽尔冷静的反问。
阿黛尔怔了一下,随即咬着嘴唇,缓缓点头。
西泽尔的脸变得惨白:“为了费迪南伯爵?或者,是为了——楚?” “哈……我神通广大无所不知的哥哥!”那个名字令阿黛尔再度颤抖了一下,苍白着脸笑了起来,“是。
促使我离开你的,的确是因为楚的生和伯爵的死——但又不仅仅是为了这些。
”阿黛尔的声音低哑而微弱,“翡冷翠对我而言是一个大牢笼,令我窒息。
你们会杀死我。
——不,你们正在杀死我!——若不挣脱,我就会和弄玉她们一样!” “你说什么?”西泽尔定定看了她很久,低声:“我会杀死你?我正在杀死你?” 他忽然从软椅上站了起来,带着一种奇特的愤怒一把握紧了她的手臂,粗暴地把她往外拖去。
他是如此的用力,令她痛彻骨髓却无法挣脱,被他一路踉跄地带下了台阶。
“马车呢?马车呢!”西泽尔对台阶下的侍从厉声,“我要和公主一起去教堂!” 马车急驰过日落大街。
驶出了翡冷翠最繁华的城区,台伯河的水渐渐变得浑浊,无声地流入了下游的贫民区。
阿黛尔坐在马车里,脸色苍白而沉默。
她的哥哥坐在她身侧,双手痉挛地绞在一起,也是一言不发,眼里有火焰跳跃。
“你带我去教堂做什么?”终于,阿黛尔开口了,声音冰冷,“英格拉姆勋爵的尸体应该已经在台伯河里了。
决斗不会再举行。
” 西泽尔没有回答,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想我可能是带你去看费迪南伯爵的尸体呢?”他满怀恶意地回答,“既然我派出了雷,那么,你所爱的伯爵现在或许已经躺在圣·雪佛公墓,那个你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对不对,我亲爱的妹妹?” 阿黛尔手指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过头去凝视着窗外的河水,不想再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
太阳刚刚西斜,马车在圣雪佛墓地门口停下。
西泽尔跳下马车。
吩咐侍从和车夫先回去,然后将手伸给身侧的妹妹。
然而阿黛尔没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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