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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葬英雄(3/3)

开了这座囚禁了她两年的城市。

在出帝都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顾一次。

虽然知道那个人就在高楼上默默目送。

一切都结束了。

华丽的车队穿出了玄武门,向着龙首原深处奔去,声势浩大。

和两年前来时一样,初春的原野上开满了赤胆花,一簇又一簇,仿佛鲜血泼地。

然而她坐在马车里,远远看着,眼睛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这一切,仿佛和她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身侧陪伴她来的人,都已经永远的长眠在了这里。

她把几乎所有的感情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只带回了两样东西:放着苏娅嬷嬷骨灰的黑色玉盒,以及羿留下的佩剑天霆。

萧女史凝望着她苍白秀丽的侧脸,叹息:“公主,你瘦了很多。

” “难免的,曼姨,”阿黛尔淡淡回答,此时她的华语已经说的非常流利,“要知道我自从来了东陆就一直生病,几乎把命都送了。

” “公子好像也瘦了很多,”马车里没有其他人,萧女史喃喃,“想必当皇帝很辛苦。

” “是么?”阿黛尔微微笑了一笑,漠然回答:“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又怎么会觉得辛苦?” “……”萧女史沉默了一刹,仿佛有埋藏已久某种话到了舌尖,却又被吞下。

马车沿着官道飞奔,驰骋在龙首原深处。

挑帘看去,赤胆如血泼地。

道旁还散落着一些辎重战车,白骨累累,却是数月前那场战争的残骸。

阿黛尔静静凝望着那些死去的鬼魂游荡在原野上,眼神平静,再也不复初见时的乍惊乍喜。

身侧的天霆陡然低吟。

阿黛尔一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又看到碧草深处微微一动,似有一条巨大蛇蜿蜒着消失,和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旁边的人没有丝毫觉察,只有驾车的骏马仿佛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邪气,忽然间惊嘶一声,人立而起。

惊动了所有人。

侍从上来惊呼万死。

公主却并未责怪,只吩咐先检验了马匹是否无事再继续上路。

当侍从们停下检查时。

公主挑帘往外看,脸色却微微变了一下道路地不远处,在夕照里,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坟冢,上面开满了血红色的花朵。

密密麻麻,仿佛从地狱里怒放出来,浸染在血色的夕阳里,显得惨烈而不祥。

方才那一条巨蛇,似乎就是钻入了这座“英雄冢”。

那是无数越国战士的葬骨之地。

然而公主并未有丝毫的畏惧,只是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不顾女官的阻拦,径自挑帘从车内走出,缓步来到那一座开满了血红色花朵的坟冢前。

她站在原野深处,默默的伫立了许久,仿佛和土下长眠的某个人喃喃作别。

和煦的风吹来,原野上无数花朵簌簌摇摆,殷红如血,仿佛在和她无声告别。

忽然一抬头,她竟看到那条巨大的蛇就盘绕在坟上,吞吐着黑色的信子! 那条巨大的蛇盘绕在坟上,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墓前祭拜的少女,然而仿佛畏惧着什么,几次吞吐信子,却终究不敢上前。

夕阳的光线穿过了它的身子,虚无若雾,每一片鳞片上都浮凸出一张苦痛呼号的人脸。

阿黛尔并不害怕——她抱着羿遗留下的那把剑,长久地站在巨大的坟冢前,任青色的风吹起她的金发。

那一瞬,她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们在大竞技场里的初次相逢,想起命运是这样把他们带到了一起,相依为命,最终却又被命运潮流卷着,身不由己的各奔东西。

羿……我要回去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你曾经发誓永远守护我,而如今却独自回到了故国泥土下,和你的族人亲人团聚,留下了我一个人。

你终究还是把我丢下了。

青色的风在原野上吹拂,轻柔和煦,风里有蒙蒙细雨洒下。

她抬头望着东陆的方向,将苍白的脸仰起在天地之间,任凭雨水濡湿脸颊,喃喃自语。

在准备转身离开的一刹,阿黛尔眼角一亮,忽然定住了身,不敢相信的回头。

是的,坟冢的青青碧草之间竟然斜插着一支玫瑰! 尤自沾着露水,在满眼的赤胆之中怒放。

“雷?是你么?”她惊喜万分,对着天空低声:“感谢神。

雪谷那一战,你居然没有死?” 风掠过天宇,没有人回答。

“不过等回到了翡冷翠,连你也要离开我了。

是不是?”她轻声叹息。

风吹过龙首原,发出一缕悠长的声音,碧草如浪起伏,点点赤胆殷红如血。

“走吧,公主。

”年老的女官低声,“这里很阴邪,日落后不能久留。

” 看到老妇到来。

那条巨蛇忽然卷起了身子,口中发出咝咝声。

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闪电般的伸直了身子,猛扑过来。

萧女史看不到这一切,阿黛尔却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在萧女史的身前,抬起了手。

虚无之蛇扑到了她身上。

忽然间仿佛被烫伤一样,发出了可怖的叫声,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蛇在猛烈滚动,身上的鳞片一片片掉落在地,露出血红色的内脏——掉落的每一片鳞片都化成了一个灰色的魂魄,在风中嘶叫着,痛苦万分。

那些散开的魂魄睁大眼睛盯着她,发出苦痛而恐惧的叫声,渐渐在夕阳下灰飞烟灭。

蛇在翻滚,绝望而痛苦,血红色的肌肤越露越多——在那一刹,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绝望,挣扎的巨蛇忽然张开了嘴,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尾部! “啊!”阿黛尔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倒退了一步。

那条蛇在坟墓顶上挣扎翻滚。

鳞一片片掉落,那些死灵从它身上四散逃逸。

它绝望的吞噬着自己的尾部,居然把自己的身体从末端开始一分分地吃了下去! “公主,怎么了?”萧女史看到她直视着坟墓顶端,脸色骤然苍白,不由自主的上前扶住了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高大的坟冢顶端。

密密麻麻地开着殷红色的赤胆,仿佛从地狱里溢出的血。

然而,阿黛尔却看到那条巨蛇挣扎着,狂烈地吞噬着自己正在溃散的身体,卷成了一个环状,竟然一分分的将自己从尾部开始吞噬下去! 咬尾蛇。

那一瞬,她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符号——纹在母亲烧焦躯体上的符号。

仿佛隐约明白了某种奇特的关联,阿黛尔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条因为吞噬了自己而重新获得生命的邪灵,忽然在渐渐重新凝聚蛇头的正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脸。

那张脸浮凸在鳞片上,从两点荧荧碧色的眼睛中间盯着。

——凰羽夫人! 那一条重新凝聚起来的巨蛇,居然融入了凰羽夫人的怨恨!那个可怕的女人,居然死了之后都不肯散去魂魄,凭着不灭的一念,回到龙首原成为了冤魂的首领么? 那条幽冥巨蛇盘绕在英雄冢顶端,咧开了嘴,似乎正在对着她微笑。

“原来你是魔鬼的孩子……”她听到凰羽夫人喃喃,“难怪我无法吞噬你。

” 那样的话仿佛雷霆一样击中了阿黛尔,让她全身颤栗。

“你说什么?”她不由自主地看着盘绕坟头地巨蛇,“你说什么!” “嘿,原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巨蛇蠕动着,身上无数鳞片仿佛扩张了一下,每一片上的亡灵都在凝视着她,露出某种嘲讽的表情,重复地开合着嘴唇,“真是可怜的孩子……魔鬼的孩子!” 阿黛尔忽然觉得头颅剧痛,眼前一片模糊,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低声嘶哑的喊。

“可怜的孩子,难道你的母亲在造出你们时,没有告诉你这一切么?”凰羽夫人的脸在微笑,那个笑容出现在巨蛇的双目之间,显得狰狞冰冷,“多么可笑啊……暗之羔羊诞生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母亲她……被父亲烧死了。

”阿黛尔虚弱地喃喃。

“烧死了?不,不会的!”凰羽夫人大笑起来,“巫女不会那么容易死……何况是可以操纵幽冥巨蛇的暗巫女?” 阿黛尔的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坟头,希望那巨大而丑陋的蛇头能说出更多。

然而此刻夕阳已经渐渐西斜,最后猛地一跳,从龙首原尽头的地平线上落下。

日光一消失,龙首原上忽然见笼罩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巨蛇在英雄冢上盘桓着身子,脱落的鳞片渐渐恢复。

死灵重新凝结。

凰羽夫人似乎对追溯她的身世已经没有太多兴趣,闪电般地昂起头,看了一眼天极城方向,碧色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了愤怒和杀意 “啊……公子楚……公子楚!” 巨蛇张开嘴,吐出了一声呼啸,成千上万附在它鳞片上的冤魂同时发出了呐喊,仿佛被烈烈的地狱火催逼着,箭一般掠了过来!阿黛尔猝及不妨,还来不及退开,那条巨大的蛇便已经穿过了她的身体。

然后毫不停顿地继续向着东方呼啸而去。

巨蛇虚无的身体穿越她的瞬间,阿黛尔忽然感觉到了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应,竟然只觉眼前一黑,几乎委顿于地。

“公主,你怎么了?”白发女官走上来扶住她,“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哭了。

” “我没有哭。

”阿黛尔终于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不再看那一条消失在龙首原尽头的巨蛇,将湿润的脸转过来。

“那是雨。

” 萧女史叹息了一声,抬手擦去她颊上流下的水滴,眼神怜惜。

“真的是雨,曼姨。

”阿黛尔轻声,却是执拗的,“我没有哭——我再也不会哭了。

” 萧女史的手指停在她眼角,发现那里真的是干涸的。

她怔怔地看着,发觉只不过短短的两年,这个西域来的小公主已经悄然发生了深远的改变——笼罩在她蓝色眸子里的那种幽怨已经悄然褪去,露出了坚如玉石的底子。

来的时候,她是纯白顺从的羔羊,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是迥然不同。

萧女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东方尽头,空旷的原野上只有赤胆点点,殷红如血——天极城伫立在天地尽头,浓重的云朵压着它。

投下斑驳变幻的影子,在极远处看去仿佛带着某种惨烈不祥的气息。

“真奇怪,”萧女史喃喃,“好像有一种妖气在逼近帝都。

” “不过,不用担心,”萧女史凝视了片刻,又道,“天极城有龙气在。

” 阿黛尔没有回答,脸色苍白——原来,凰羽夫人和越国遗民的怨念是如此强烈,竟然在死亡后还不肯消解! “曼姨,我们走吧。

”伫立了片刻,阿黛尔抱剑转身,“可不要耽误了你的时间。

” 重新上车,行出了三百里,帝都已经不见踪影,视线所及只是一片碧草青青,赤胆如血。

阿黛尔卷帘一路看去,忽地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颊上不由露出了一些些的笑意,低呼:“曼姨,你看,华先生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白发萧萧的老妇一惊,探首看出去,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去吧,曼姨。

”阿黛尔轻声与陪伴了自己两年的东陆女官告别,停顿了片刻,仿佛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忽然轻声问,“可是……方才离开时,你在大殿上和皇上低声说的,究竟又是什么?” “哦……那个啊。

”萧女史微笑起来,仿似下了什么决心,坦然回答,“我只是告诉他,等我们离开之后,他可以去养心殿南墙书柜的顶上找到一个暗格——那里面,有一道十几年前的遗诏原件。

” “遗诏原件?”阿黛尔吃了一惊。

“其实那个传言是真的,”萧女史凝望着天极城地方向,忽地笑了一笑,“十几年前,当先帝驾崩的时候,留下的遗诏,的确是立公子为储君的!” “啊?”阿黛尔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难道……” 她抬头看着女官枯槁的脸,恍然明白了这个惊人的秘密。

“是啊,是我做的——”萧女史望着一望无际的龙首原,声音恍惚而冰冷:“几年前,是我接受了慕贵妃的拉拢,替她打开金柜,摹仿先帝的字迹篡改了遗诏——呵,我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上书房的掌书史,做这种事有什么难?” “为什么?”阿黛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当然是为了给我的孩子报仇!”萧女史冷笑起来,眼神森冷锋利,“那个该死的甄后,为了保住自己和皇子的地位杀了后宫所有妃嫔生的皇子,包括我那个可怜的孩子——那么,我就要她的儿子也无法登上王位!” “……”阿黛尔恍然大悟,一时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

我可没那么傻,”萧女史冷笑,“我在改动遗诏的同时也另外加了一笔,把那个慕贵妃一并赐死殉了葬——呵,反正如果我不先下手,她在成事后必然要杀我灭口。

谁让那个女人低估了我?哈哈哈……” 在内宫中惨烈争斗中耗尽了一生的老妇人望着远处青黛色的骊山,忽然大笑了起来。

“曼姨……”阿黛尔拉住了她枯槁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两行泪水从她眼角落下。

那是两行忍了十几年的泪——一个母亲为自己死去的儿子做了那样颠覆天下的事情,平白令无数生灵涂炭,虽然疯狂,却能博得另一个女性的原谅和同情。

“是的,我报了仇——不过,这一来的确委屈了公子。

”萧女史喃喃,语气里居然也有惋惜之意,“但是天意昭昭,十几年后,他终于还是成了这场漫长的王冕之战的胜利者。

看来,他就是大胤注定的帝王,所谓真龙天子。

” “……”阿黛尔想起离开天极城时那个坐在金銮殿上的帝王,沉默。

“说完了这个秘密,真是轻松多了。

”萧女史微微叹息,看着官道上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神忽然转为柔软,笑了笑,“十几年前,若不是想着留下来给孩子报仇,我早就和远安一起离开这个该死的魔窟了。

” 阿黛尔从震惊里回过神,顿了顿:“曼姨。

还有一件事你瞒了我。

” “什么?”萧女史有些吃惊。

阿黛尔低声:“为什么你警告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起我的母亲?我母亲身上的花纹——那个蛇一样的纹身——你其实知道那是什么,对不对?” 萧女史脸色忽然苍白,身子一颤,没有回答。

“曼姨,请最后回答我这个问题。

”阿黛尔拉住了她的衣襟。

“请告诉我吧。

” “唉……”萧女史长长叹息了一声,抚摩着她的金发,“知道了又如何呢?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母亲,而且她已经去世了,那些事,已经永远没有人证实了。

” “不。

我想知道。

”阿黛尔却执着地注视着对方。

“请告诉我吧!” 萧女史再度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道:“咬尾蛇的图腾。

在东陆,是亡者的象征。

” “亡者?”她失声。

“是的,在东陆的传说里,亡者的魂魄如果不能去往彼岸,就会被吸入阴暗里,凝聚成一种像蛇的恶灵。

那种邪魅被称之为‘魇’——当真龙天子不曾出现时,天下便会有魇蛇横行。

”萧女史低声道,“而侍奉魇蛇的巫女掌握了杀戮和诅咒的力量,在东陆被称为‘暗之巫女’,和侍奉龙、凤、麒麟、辟邪四大神兽的光之巫女相对——她们的图腾,就是咬尾蛇——象征着自己吞噬自己的无止境黑暗。

” “……”阿黛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不过,东陆曾经对侍奉魇魔的巫女进行过一次大清扫——最后一个暗之巫女梦姬也早在五十年前消失了。

”萧女史轻轻抚摩她的长发,叹息,“更何况,要知道所有巫女都是神魔的妻子,她们并不能生育,无论暗之巫女还是光之巫女。

” “所以,阿黛尔,你的母亲不可能是巫女。

” 阿黛尔心乱如麻地听着,心事重重。

“这件事忘了吧——公主,你不可能是巫女的孩子。

”萧女史叹息,最后轻抚了一下她纯金的长发,“我要走了,多保重。

” 马车已经在驿站旁停下,萧女史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步下马车,露出了多年难得一见的笑意,迎向那个等待已久的老者。

深宫如海,将这一对少年情侣阻隔了几十年。

如今沧桑过尽,终于执手相看,却已是白发飘萧如雪。

两人相视一笑,两骑并辔而去,消失在龙首原深处的青青碧草中。

独自坐在马车里,阿黛抚摩着羿遗留的佩剑和嬷嬷的骨灰盒,心怀复杂。

挑帘远望,夕阳即将从龙首原的西方尽头落下。

天际晚霞如血,云朵堆积在地平线上。

仿佛她的故乡就隐藏在那一扇血色的大门之后。

那座白色大理石城堡坐落在西域地心脏,透着圣洁的气息。

巨大的黑色城门上装饰着黄金的圣十字,日光下玫瑰,盛开,无数的教士和修女在女神像前唱诵着赞美诗,声音扩散在风里,如同蒙蒙的雾气笼罩了天宇。

一群群灰白色的鸽子在天空里温驯地咕咕叫着,似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绕着教堂的尖顶上回翔,一圈又一圈,从终点再回到起点。

重复着宿命的轨迹,永无停止。

圣特古斯大教堂地门在缓缓打开,仿佛一只睁开的幽暗眼睛。

那一瞬,看着地平线地尽头,阿黛尔陡然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了龙首原的另一侧传来了一种喜庆的乐声。

阿黛尔微微一惊,挑帘却看到了一行迤逦而来的浩大车队——金车白马,侍从如云,均是东陆贵族的打扮,金壁辉煌,竟似看不到尽头。

“禀公主,”侍卫长跑过来,在车外禀告,“前方遇到了卫国的送亲车队。

” “卫国?”她忽然明白过来——是婉罗公主入京和亲了么?一个恍惚,只觉有一把刀在胸臆里绞着,痛得她眼前一阵阵地发白。

最终,她稳住了神,只是低声吩咐:“我们避一下,让他们先过去吧。

” 侍卫长退去。

她独自坐在车中,想起两年前自己来到这里时的情景,泪水不知不觉就落满了衣襟。

耳边喜庆的锣鼓吹奏声渐渐近了,她挑起帘,看见了那一队浩大的送嫁队伍——宛如两年前自己到来时的模样。

她忽然微微苦笑起来。

看着眼前流水一样过去的车队。

喜庆的锣鼓声弥漫在曾经有无数战士倒下的古战场上,仿佛宿命般的,东陆和西域的两支队伍在短暂地交错后各奔东西:向着西方的,是一支送归前皇后的车队;而向着东方的,是另一支迎娶新皇后的队伍——宿命在这一地点时间令人震惊地再度交错,恍如梦寐。

她们这些天皇贵胄,王室之女,看起来是多么风光显赫,但却是如此无依无助。

就像是被命运洪流卷着的浮萍。

在黑暗的大海之上偶然相聚,而又转瞬分离。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阿黛尔看着车队过去,耳畔回响着金銮殿上他最后低声说出的话,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用华语轻声回答了一句 “但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 一个月之后,从大胤归国的车队穿越了龙首原,在晋国与胤国的国界上停下。

在原野的尽头静静伫立着一支多达数千人的队伍——声势之浩大,令东陆来的车队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前方是军队还是迎接的队伍。

然而,看到金色的马车从东方驶来,很快对方的队伍里就吹响了欢迎的号角。

一列骏马甩着花步上前迎接,马上的骑士穿着银色的铠甲,剑和盾上装饰着博尔吉亚家族玫瑰徽章,美丽的侍女鱼贯而出,献上了一束束的红玫瑰,铺满了一路。

东陆归来的车队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两支队伍迅速的靠近。

坐在车中的公主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不等侍女放好锦墩,便自己打开门跳下了马车:“哥哥!” 那个站在狮子旗下的青年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她,眼里仿佛燃烧着不息的火。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不敢相信。

“因为这个国家已经属于我。

”西泽尔平静地开口,带着一点少见的淡淡笑意,“阿黛尔,我的岳父已经去世了——我接管了他的一切:他的女儿,他的军队,还有他的国家。

所以,我可以把红毯一直铺到远东国境线上,迎接你的归来。

”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看着他。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她却可以感觉到背后发生的无数阴谋和战争——在她远嫁东陆的两年里,留在西域的哥哥到底又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为何每一次在重逢时,都觉得他更加的陌生而阴沉了呢? “阿黛尔,”他对着她伸出手来,微笑,“欢迎回家。

” 碧空如洗,玫瑰盛开,他站在烈烈飞扬的旗帜下,对她张开了双臂——就如童年时候一模一样。

只要她奔过去,等待着迎接她的便永远是拥抱和亲吻,以及大簇殷红玫瑰。

如此梦幻而完美,宛如童话。

是的,她的哥哥实践了曾经的诺言,在两年之后令她回到了故土。

然而在他的怀抱收紧的一瞬,仿佛想起了什么,阿黛尔触电般地抬起头来,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西泽尔敏锐地觉出了妹妹的异常反应,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阿黛尔望着他,视线却仿佛又穿过了他,看到了遥远的地方。

那一瞬,她甚至可以听到梵蒂冈的大门缓缓打开的声音,仿佛冥冥中的命运之神伸出了冰冷的双臂,要将她再度拥入门后那个森冷黑暗的世界——是的,她又要回到那里了!仿佛那一群环绕着教堂尖顶不断回翔的白鸽一样,一圈又一圈,重复着宿命的痕迹,温驯而沉默,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永远不能摆脱。

“不。

”她仿佛被地狱之火烫了一下,忽然推开了西泽尔的手。

西泽尔一怔,仿佛心有灵犀,预感到了妹妹骤然间堆积起来的冷漠和敌意,微微一惊。

“是的,哥哥。

”阿黛尔抬起头,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轻声开口,“交易结束了,你珍贵的交易品也安全回来了。

只是——它已经不再是完好无损的了。

” “什么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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