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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无关——既然在生命最黑暗的一段里,没有谁曾来救他,那么他为什么要去救任何人? “请您救救她!”仿佛明白了海皇的沉默暗示着什么,湄娘一惊,重重叩首,“湘是为了绝密任务而弄成这样的……她为海国牺牲了一切,求求您。
救救她!” “不要随便和人说‘求’这个字——哪怕是对海皇。
”苏摩忽然开口,他一抬手,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咔一声打开,里面滚落一颗小小的药丸。
“给她。
”药丸落到了湄娘手里,苏摩指了指湘。
那颗药是金色的,在黯淡的室内发出耀眼的光,逼得人无法睁开眼睛——湄娘惊喜交加地握住,心知那必然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苏摩往外走去,在来到了楼梯边那朵金莲花旁时,忽地又顿住脚,抬起右手并指在自己左手腕脉上一划,刷地齐齐割开了一道伤口。
血珠从玉石般的肌肤下涌出,密集地滚落,注满了那朵金质的莲花。
“用我的血,服下去。
” 他不再和湄娘多话,从楼梯上飘然而下,再不回头。
走到二楼的时候,苏摩微微又停顿了一下——楼道里充斥着一个声音,几乎撕破了人的耳膜。
那个尖利的声音在不停地呻吟和哭泣,剧烈的喘息,撕心裂肺。
——那是昨夜品珠大会上,那个叫泠音的小鲛人的声音! 细细听来,那个哭泣嘶喊的声音一直在变化,逐渐变得尖细和清脆,显露出女性的特质——想来,那一场“化生”,也已经开始了吧? 所谓的化生,就是被药性强制进行的迅速变身。
和陆地上所有种族不同,鲛人出生之时并没有性别,成年后才出现变身。
而变身乃由天性决定,所需时间也极长。
但在海国覆灭后四千三百一十七年,华熙帝命太医院研制出了“化生”配方,将一名他宠幸的鲛人强行变成了女子。
从此后,鲛人最后的自由也不复存在。
幸亏‘化生’所需药材极多极昂贵,每配成一池药汤需耗费五十万以上金铢,远超一个普通鲛人的身价——是以施用的机会也不多——除非是像今夜这样的品珠大会。
他缓缓在池边俯下了身子,将手探入那一池浸泡的药水,有些苦痛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熟悉的气味……毒药一般的刻骨铭心。
多少年了?多少年前,自己也曾被浸入过同样的药水? 没有人知道,在百年前,青王买回那个鲛人少年,其实并不是为了把他送到白塔上对付太子妃——而是为了把他献给承光帝。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在化生池里浸泡了整整三日三夜,这个鲛人少年却始终并未出现任何变身的迹象——无计可施的青王其时并不知道,甚至那个少年鲛人自己也不曾明白,正是体内潜藏着的海皇血脉,令最昂贵的药方也失去了效果。
在暴怒和无可奈何之后,青王最终不得已放弃了这个计划,转而打起了另一个算盘——三个月后,一名盲人鲛童怀抱着傀儡,被引到了白塔顶上的神殿,沉默而桀骜地站到了十六岁的白族太子妃面前。
空桑的历史,甚至整个云荒的历史,也因为这个阴毒计谋的诞生而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啊……所有和此事相关的人都化为了枯骨,他自己也已经脱胎换骨——可为什么当时那种恐惧、不安和愤怒,却仿佛地火一样在心底燃烧着,不曾熄灭分毫?一闻到这种滑腻的气味,他就恨不得化身为兽吞噬掉这天地间所有的空桑人! 那一瞬,苏摩双眉微微蹙起,眉心的刻痕里有黑暗依稀蔓延。
楼上泠音的惨叫还持续地传来,尖利而凄惨,带着痛不欲生的颤抖,仿佛有无形的利刃正在逐步剖开身体——那苦痛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召唤,令他不知不觉就回想起了无数往事——是的……他虽然抵抗住了残酷的“化生”,却最终还是为了一个空桑人而变身。
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那个软弱的自己! 苏摩怔怔站了片刻,仿佛内心的翻涌越来越激烈,终于不可忍受地抬起了手,霍地按住了眉心那个火焰状的刻痕。
每一次,每一次,在看到这些与自己黑暗过往相关的一切时,内心那一片黑暗潮水都要剧烈地翻涌,滔天的巨浪似乎要从内而外地把他吞噬! 他极力忍受着那种分裂似的痛苦,不让自己的咽喉里流露出一丝声音—— 阿诺,就此消失吧……不要再出来了! 求你不要再出来了! 叶城的黎明是静谧的,只有风在空荡荡的街巷里游荡。
整个喧闹的城市仿佛在彻夜的狂欢后终于感到了疲惫,在黎明到来前沉沉睡去,只留下一地乱红狼藉。
星辰隐没,月已西沉,东方出现了微微的鱼肚白。
通向水底御道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两个人结伴匆匆而来。
都是一色黑色大氅,风帽遮住了眼睛,只有发梢在风中微微拂动——都是极其美丽的颜色: 一个是蓝色,一个则是银色,仿佛这个黎明的晨曦。
“还来得及。
”远远地看到御道入口,白薇皇后舒了一口气,这时才有空侧头看着他,“苏摩,你没事吧?刚才——” “我没事。
”苏摩冷冷截口道,脸色苍白。
眉心那个火焰状的痕迹深不见底,细微处仿佛通向颅脑深处。
这个傀儡师出身的海皇身上,始终无法摆脱某种黑暗气息,只怕终有一日会无法控制——特别是和白塔顶上那个人对决之时。
“我有点担心。
”白薇皇后看着他,直言不讳。
苏摩只是面无表情地赶路:“皇后,你只需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我早有打算,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 早有打算?白薇皇后心里蓦地一惊。
然而明白对方阴枭桀骜的个性,心知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便只有默不作声地向着水底御道入口奔去。
都是风驰电掣的速度,只是一转眼便已经到达叶城的北门。
此刻城门口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都是准备从叶城进入帝都的。
抬头望去,城门尤自在黎明前的晨曦里紧闭着,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在十月的晨风里散发着凛冽逼人的气息——精铁铸造的城门厚达三尺,壁立十丈,即便是用火炮近距离攻击也不能轰开,千年来一直扼守着通往帝都的唯一路径,号称伽蓝城的咽喉。
“怎么还不开?”等待的队伍里已经有人嘀咕,“平日里寅时就开门了的啊。
” “是啊,现在都过了三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了,”一个经常进出帝都的人嘀咕起来,看了看城上,“不但号角没响,连卫兵都没出来巡逻——莫非,昨天晚上帝都里面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忽然间打了一个寒颤。
沧流帝国有着铁一样的秩序,所有一切都一丝不苟地运行着,不容许有任何的差错和改动,包括这种开城门的小事也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一次差错——今日这种反常的现象无疑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说不定这道厚重的铁门背后,的确正在发生某种不寻常的事情! ——还要不要进京呢? 所有人相互看了一眼,除了有公务必须上朝禀告的,其余心里都打起了鼓。
苏摩只是冷冷听着,暗自计算着日出时分的到来。
然而身侧的白衣女子却没有看上一眼,仿佛觉察出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抬头看天。
“苏摩,快看!”白薇皇后忽然间低低唤了一声,眼睛看向天空,“快看破军!” 就在那一个瞬间,红色的光芒忽然笼罩了大地! 西北角上那一颗本已黯淡的星辰在一瞬间发出了骇人的血红色光芒,照耀了整个破晓之前的云荒大地!宛如有无边的血色,一瞬间从九天上泼下——所有人都被这蓦然爆发的可怖光芒耀住了眼睛,整个云荒到处都传来脱口的惊呼。
然而,在所有惊呼都未落地时,那种光芒忽然间又凭空消失了。
黎明前的青灰色重新笼罩了天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西北角的天幕上,已然空无一物。
只有苏摩和白薇皇后两个人看清楚了方才一瞬间发生的诡异景象——那颗本来已经逐渐“坍缩”的黯淡星辰,在刚才的一刹那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了可怖的血色光芒,照彻了天地! 然后,以更为迅速的速度坍缩,在一瞬间湮灭。
“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的人们窃窃私语,却不敢大声——在沧流帝国治下,每一处都被严密地监控着,一个言行不当便会引来极大的麻烦,莫谈国事是每个人的准则。
然而,这种天象赫然是不祥的预兆,却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耗星爆发?”低低地,苏摩吐出了一句话,眼神却复杂—— 破军为北斗第七星,传说中每三百年便会爆发一次,在爆发的时刻亮度超过皓月,惊动天地。
但爆发后便旋即衰竭,需要再经过三百年才能逐步恢复光芒,因此又被称为“耗星”。
如果说今夜便是三百年之期,那么方才的异相也不足为奇。
——然而这一次的爆发,看起来却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拥有强大力量的海皇看来,此刻,空无一物的西北角天空里依然存在着肉眼难以看到的淡淡影子,仿佛是隐藏在时空那一边的虚无之影,诡异而不可捉摸——那……是什么? 破军是彻底衰竭了,还是重新获得了新生? 苏摩默默凝聚力量,透过“心目”去观测那一颗隐藏在天幕后的虚无之星,却发现那居然超出了他能力所及的范围。
“有谁,出手干预了星辰的流转……”白薇皇后低低叹了一声。
新任海皇刚用“星魂血誓”改变了白璎冥星的轨道,接着就有人令破军提前爆发和衰竭——这漫天的星斗按照人力所不能揣测的精妙轨迹缓缓运行,支配地上的兴亡衰荣,只要被移动了一颗,便会打乱全盘的运行。
而如今,居然有力量接二连三地强行闯入,改变了这天定的宿命! 那从此后,天下苍生的宿命星盘被完全打乱,又该会演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走!”失神间,苏摩低呼了一声,“日出了!” 声音落地的同时,东方尽头泛白的天空冒出了万丈金光——红日一跃,跳出了慕士塔格背后,璀璨的光芒登时笼罩了大地! 就在阴阳转换的刹那,那些聚集在城门下等待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只是一眨眼,那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发出了白光,仿佛电光一闪,就从所有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冰冷厚重的城门上,涂抹上了些微的暖意。
铜浇铁铸的大门尤自紧闭,然而,门上凝结的薄薄白霜上面,却赫然留下了两个掌印! 一横一纵,交错按在厚重冰冷的城门上,仿佛结出了诡异的手印。
那些人聚在城门下,吓得面面相觑。
“白日见鬼……白日见鬼啊!” “这个天下要大乱了!” “姐姐,来不及了!”远处的一个街口,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用双手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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