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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第十章 归来(1/3)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外面尚未天亮，弟弟阿都还在睡，叶赛尔撩开帐篷出来、冒着寒气查看着各处营帐。

旁边的驼队里已经有人在忙碌，高大的男子竟要比赤驼都高上半截&mdash&mdash那是族中第一勇士奥普已经起来了，正在检查驼队。

&ldquo昨晚有流星，看到了么？&rdquo肤色深褐的男子咧嘴对她一笑，问。

叶赛尔含笑点头。

奥普还想和女族长多说点什么，一时却找不到话题，有点尴尬地拍了拍赤驼背上的褡裢，转头继续忙去了。

看他首先检查整理好的，却是她的赤驼。

叶赛尔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信步向那个鲛人的帐篷走去。

然而撩开帐子俯身进去的刹那却吓了一跳&mdash&mdash 毡毯之下，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目清秀。

&ldquo你是谁？&rdquo她的手按上了腰刀，厉叱。

那个女子似乎在疲倦地闭目养神，此刻听得喝问，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睛：&ldquo是我。

&rdquo 深碧色的眼睛，一边清晰，另一边混沌。

&ldquo你？你这是&hellip&hellip&rdquo叶赛尔绕是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

听声音分明就是前日救回来的那个鲛人，可血肉模糊的面容一夜之间居然变了那么多，仿佛重新长出了一张新脸来。

&ldquo那是幻术&hellip&hellip鲛人的幻术。

&rdquo旁边闻声赶来的是族中最老的女巫，迪迩大妈拄着拐杖弯腰进来，看着毡毯中躺着的女子，眼里有一种不屑鄙视的光，&ldquo这些从海里诞生的鲛人，有自己的奇怪幻术。

可这种幻术却脆弱如海上的泡沫，维持不长久。

&rdquo &ldquo至少能维持到进入叶城。

&rdquo那个鲛人安静地回答，应该是药有奇效，说话中气都足了很多，用碧色的眼睛看着老女巫，&ldquo可惜眼睛的颜色不能改&mdash&mdash我入城的时候可以扮做盲女，这样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rdquo 叶赛尔点头，旁边的老女巫却忽然发出了桀桀的冷笑：&ldquo会使用&lsquo云浮幻术&rsquo改变自己形貌的鲛人，可不一般啊&hellip&hellip你确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么？&rdquo 显然没有料到西方大漠一个残留部落中、还有人能说出她的幻术名称，那个鲛人一惊，不由怔了怔。

然而很快眼里就浮出了狠厉的神色，咬牙道：&ldquo若是势头稍有不对，我自然立刻离开、绝不连累你们。

&rdquo &ldquo都是被那些冰夷逼的&hellip&hellip我们应该是盟友。

&rdquo同是女人，叶赛尔看不得那样的孤狠绝决，立刻插言，坚决地盯着老女巫，&ldquo反正五十年来我们的麻烦还少了？多她一个、那些追杀也不见得就会多多少&mdash&mdash我们霍图人接待了客人后、可从来没有把再客人推出去过！&rdquo 仿佛被族长的气势压住，女巫迪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ldquo快喝点驼奶，等会儿就要上路了。

&rdquo叶赛尔俯身到了一盏热奶，递给那个鲛人女子。

显然对方不习惯喝那样的东西，只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定了定神、依然握着碗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一碗奶。

在红衣女族长放心地离去后，空空的帐子里那个鲛人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按着胸口。

仿佛胸肺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最终忍不住还是一口吐了出来&mdash&mdash 吐在地上的奶中，夹杂了无数惨绿色的血块。

毒性还是没有拔除干净啊&hellip&hellip鲛人的身体就是太脆弱，稍微受了伤就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

不知道这次浸泡毒河那么久，会不会留下终身难以痊愈的内伤。

那个鲛人女子想着想着，唇角忽然浮起枯涩的笑意：还谈什么痊愈不痊愈呢？活下来已经是幸运。

她亲眼目睹了那些惨烈的死亡。

一起去往空寂城的同伴、返回的途中一个个先后死去，用尽全力游着、全身的肌肉就片片脱落，最终变成了毒河里漂浮的骨架，被赤水中的幽灵红藫吞噬。

那样悲惨的景象她永生不能忘记。

而不曾亲眼目睹的死亡，却更让她痛彻心肺&mdash&mdash寒洲那个笨蛋，在半途听说曼尔戈部以勾结复国军的罪名被围剿后，沉默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孤身返回。

这个优柔善感的寒洲，真的是复国军的右权使么？她曾和他一起在镜湖深处长大，共同经历了二十年前那场被镇压的起义。

然后、她在战败后被俘虏，趁机混入了征天军团做傀儡，不择手段以美色窃取种种情报；而他留在了复国军中，和炎汐一起管理着镜湖大营。

&mdash&mdash而那样妇人之仁的脾气，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变过啊！ &ldquo你当年真该去做女人，而不该变身成一个男的！&rdquo她怒骂，用尽所有刻毒的语言，隐约痛心莫名，&ldquo色迷心窍&mdash&mdash你以为你回去了云焕真的会放了曼尔戈人么？那个有天铃鸟般歌喉的长公主，值得你抛下复国军回去送死？你的誓言呢？你的梦想呢？竟还抵不过区区一个女人！&rdquo 然而，无论她激烈反对或者晓之以理、都无法打动右权使赴死的决心。

&ldquo不，不是为了那样，湘。

&rdquo温雅的右权使望着她、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ldquo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让另一族去死。

&rdquo 那样温雅的回答仿佛一支利箭射中了她，她不能回答，却下意识地去夺他手里的如意珠，大骂：&ldquo笨蛋！你要把如意珠送还给云焕？&rdquo 然而寒洲没有反抗，任凭她轻松夺去了如意珠：&ldquo不。

复国军为了如意珠，已经牺牲了很多人，这些血不能白流&hellip&hellip沧流帝国拿到了如意珠、必然会用于伽楼罗制造。

一旦试飞成功，我们海国永无出头之日&mdash&mdash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白的。

&rdquo 她在水里看着右权使，忽然道：&ldquo那你准备就这样回去送死？你并不能阻拦什么。

&rdquo &ldquo便是没有希望，还是要尽力。

&rdquo寒洲也停住了潜游的脚步，悬浮在剧毒的水中静静看着她，虽然能力超出普通战士，他的肌肤依然开始溃烂，&ldquo就算只是赎罪也好。

我没能拦住你杀那个空桑女剑圣，这次我却无法坐视&hellip我真的无法坐视&mdash&mdash不然，我和那些禽兽般的人有什么区别？&rdquo 然后他掉转了身形，逆水泅游而去，深蓝色的长发如同水藻。

&ldquo寒洲！&rdquo她看着那个优柔善感的右权使离去，忽然间大叫了一声。

他停下来看着她。

那个瞬间，她的手指抠入了自己的左眼，生生将眼球挖了出来！ &ldquo湘！&rdquo那个瞬间寒洲惊呆了，迅速闪电般掠回来，看着鲛人红色的血浮散在水里，&ldquo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rdquo 然而她捏着自己柔软的眼球，忍着剧痛、迅速开始念动鲛人族最古老的咒语。

凝聚了碧色的瞳孔忽然扩散了，那种绿色仿佛被搅拌开一样、渐渐弥漫到整个眼球，将眼白部分掩盖&mdash&mdash随着幻术的进行、那枚被空桑人称之为&ldquo凝碧珠&rdquo的鲛人眼睛，居然变成了一粒直径寸许的纯青色剔透珠子，闪着琉璃的光泽。

寒洲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明白了湘的意思。

&ldquo带它回去给云焕&mdash&mdash或许有一线生机。

&rdquo她忍着眼窝里毒素入侵的剧痛，将施了法术的珠子塞到寒洲手里，&ldquo云浮幻术只能维持十日，我已尽力。

&rdquo &ldquo湘&hellip&hellip&rdquo看着面前同样遍体溃烂的女子，寒洲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松开了手。

&ldquo其实我也不想杀慕湮，更不希望曼尔戈人死，可对手太狠了&hellip&hellip我们只能比他更狠！海国，曼尔戈人，我们两族&hellip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hellip&hellip偏偏有些人不让&hellip&hellip&rdquo眼里流出的血似泪滴，然后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眼窝里剧毒的刺痛，她猛然将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如意珠塞入了空洞的眼眶，掉转了头，&ldquo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右权使。

我和复国军战士，在镜湖最深处的大营里等着你&mdash&mdash直到永远。

&rdquo 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伙伴。

她用尽全力在黑暗的水底游着，直至筋疲力尽昏过去。

如果不是亡国、如果不是奴役，他们的人生本来会完全不一样吧？海国的子民，本来应该是海洋的宠儿、蓝天下自由自在的长风。

他们居住在镜湖深处的珊瑚宫殿里，在碧落海的七色海草里歌唱和嬉戏，无忧无虑，有着千年的生命，只为爱而长大。

她和寒洲自小一起在镜湖深处耳鬓斯磨的长大，成年后为谁而变身、都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是什么让一切都变了&mdash&mdash是谁不让苍天下这些微小平凡的生命好好生活？ 已经有了绿洲气息的砂风中，她迎风微笑起来，眼角却有泪水落下，化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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