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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 一、雪中字(3/3)

地上。

她身边是一位年老的黑衣女人，她仿佛听到了风里什么不祥的声音，在观星台上颤巍巍地转过身，望向东南。

&mdash&mdash那里，仿佛有一片黑色的浮云、遮蔽着星夜。

&ldquo比翼鸟惊起&mdash&mdash又有人到达天阙了。

&rdquo老妇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ldquo那些飞蛾扑火般的中州人啊&hellip&hellip天阙上，又要多几具僵冷的尸体了。

那些蠢笨的流民，真的是不顾一切么？&rdquo &ldquo天狼星色变赤红！&rdquo蓦然间，身边那个沉默的少女出声了，抬头看着黑夜里的星辰，手指遥点，声音冷漠，&ldquo&mdash&mdash巫姑，有个不祥的人来了！&rdquo &ldquo圣女，你说谁来了？！&rdquo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变得雪亮，隐隐居然有野狼般的冷芒，&ldquo不祥的人么？圣女，请你再次推算那人的具体情况，以便让巫彭派人早日除去这个不祥吧！&rdquo 看向东边天际，暗夜里，哪里有一片如星非星、如云非云的薄雾笼罩着天阙。

&ldquo这是归邪。

&rdquo少女看着天象，慢慢回答，&ldquo有归国者回国。

&rdquo &ldquo请圣女示下。

&rdquo巫姑俯下身去，请示，&ldquo是那个归国者带来了不祥么？&rdquo &ldquo我算不出。

&rdquo片刻的沉默，看着天狼星的少女却是低下头来，冷漠的回答，&ldquo我算不出来那个人是谁&hellip&hellip但是，天象预示：危险和不祥在靠近云荒大陆。

&rdquo 巫姑怔住，抬头看着至高无上的圣女&mdash&mdash这世上，难道有连焰圣女都无法推算的人？ 湖面辽阔无垠，宛如接着大海，极远处，是那一座巨大的白塔。

湖的另一边，无数的双翼轻轻掠过雾气，骏马的四蹄无声落到地上。

长着双翼的骏马神俊非凡，有着长长缎子般的鬃毛，奔跑起来飘曳如梦。

马肋下的双翅薄如蝉翼，甫一落地便收了起来。

每一匹马高而平的额心，都有一点白色的星芒。

然而，奇异的是、马背上的骑士一色黑衣，袍子一角在风中飞扬，然而每个人脸上却是戴了头盔和面具，将整张脸遮挡&mdash&mdash脸面具后的眼睛都是黯淡无光的，宛如两个黑洞。

仿佛刚巡视了一遍自己的领地，一蓝一白两位骑士带领乘着天马的军团从天空落到地面，准备回到大本营。

然而，落到地面时，带队前行的两名骑士却勒住了马。

&ldquo白璎，有什么人要来了&hellip&hellip&rdquo左首坐着的是一位蓝衣的骑士，他仰起头看着中天那一颗最孤独也最明亮的星辰，&ldquo得快回去禀告大司命。

&rdquo &mdash&mdash天狼星已经变成了暗赤色，寂寞的放着冷光，似乎暗示着苍穹下将要流出的无数鲜血。

无论在他们空桑国人、还是如今的冰族看来，天狼都是灾星，当天狼星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大灾难降临人间！ &ldquo好，你先回去，蓝夏。

&rdquo并骑的，是一位女骑士，白色的纱衣在夜风中扬起，&ldquo天狼现于东方，我得去天阙那边提醒一下魅婀。

&rdquo &ldquo小心。

&rdquo似乎女骑士的地位还在他之上，蓝夏虽然有些担忧，却不能阻拦，只是点点头，拉起缰绳，嘱咐了一句，&ldquo白璎，那些冰夷见你落单，说不定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必担心，我带了光剑。

&rdquo白衣女骑士微微一笑，手抬起，手腕只是一转，铮然一声响，手指间居然腾起一道大约三尺长的白光来，白衣骑士迅速转动手腕，那道白光瞬忽无定、宛如雪亮的利剑，挽起一串剑花，半空的流霜和落叶陡然被搅得粉碎。

女子微笑着回顾：&ldquo有天马和光剑，除非十巫亲自出动&mdash&mdash否则就算征天军团也拦不住我！&rdquo 蓝夏在马上对着白璎弯下腰去，把手放在随身佩剑的剑锷上，致战士间的敬礼：&ldquo身为剑圣一门当世的三大弟子，太子妃的能力我不敢置疑。

&rdquo 白璎手指一转，咔地一声轻响，那道白光忽然湮灭在她手指间。

白衣女骑士将小小的剑柄收起来，再度看了看天上的星象，眉间的疑虑和杀气越来越重，点头对同伴道：&ldquo我去去就回，你先带队回去。

&rdquo &ldquo那么，天亮前务必要回城！&rdquo蓝夏不再说什么，拉转了马头。

天马重新展开了翅膀，腾空而起，带领其余黑衣战士飞向空中。

那些天马和战士都是死寂无声的，无数双翅膀飞翔，转瞬消失在湖面苍茫的水气里。

&ldquo苏摩，苏摩&hellip&hellip记住，要忘记。

&rdquo 那个声音&hellip&hellip那个声音，又在他梦里响起来了。

宛如吟唱，缥缈而温柔，拂面而来、将他层层叠叠的包裹，如同厚实的茧一般密不透风。

他在睡梦中只觉得窒息，拼命地伸出手，想撕开束缚住他的厚茧，然而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只是徒劳无益的挣扎。

那个声音继续飘近了，慢慢近在耳畔&mdash&mdash &ldquo沉睡的苏摩，为什么你在哭？你为何而去、又为何而返？你回来寻找着什么？你心底里依然残留的又是什么？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呢？&rdquo 那张脸近在咫尺，凑近他的颊边，沉静而温柔地看着睡梦中的他，轻声问。

那样苍白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素雅端庄的脸，眉心有一点十字星状的嫣红，更加衬托得眼前的脸苍白寡淡，宛如一张剪纸，仿佛是一个可以一口气吹散的幽灵。

然而，那个白纸一样的人俯视着他，叹息着、眼里的神色奇异。

终于，仿佛终究受不住莫名的诱惑，那个人俯下了身子，用咀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ldquo我想要你。

&rdquo那个瞬间，仿佛咒语被解除，心底的狂热和欲望如同利剑出鞘。

他忽然从梦里睁开了眼睛，在对方惊觉挣扎之前，毫不犹豫伸臂将那个苍白的影子拥住，吻住了眉心那一点奇异的嫣红，哑声回答：&ldquo我想要你&hellip&hellip&rdquo 怀中猝及不防被捉住的那人慌乱地挣扎，然而越是挣扎他的双臂就拥得越紧，激烈的挣扎中他轻易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转瞬压到了地上，冰冷的咀唇吻上了眉心的红痕。

&ldquo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rdquo身下的人又惊又急，然而双手被扣住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破口大骂，声音爽脆，&ldquo苏摩！我还以为你是好人，臭淫贼！放开我！&rdquo &mdash&mdash是那笙的声音？ 他蓦然便是一个恍惚，神智忽然回复到身体中。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压在身下的人迅速抽出了被扣的手臂，一个耳光干脆利落地落到了他脸上，彻底将他打醒。

&ldquo你、你&hellip&hellip你这个坏蛋！&rdquo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急急抓紧被撕开的前襟，退到一边的少女惊惧交加，语音中已经带了三分哭音&mdash&mdash发现这个人在一边昏睡，便忍不住凑近去看看他是否在雪暴中受了伤，不料却得到了这样的对待。

傀儡师的身子僵硬在风雪中。

也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只是默然低下头去，不说话。

旁边的地上散落着他那个叫阿诺的小偶人，方才的挣扎中傀儡掉了出来，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本来只是微笑地嘴巴，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咧开大笑的表情，仰躺在雪地上，诡异地无声张口大笑。

&ldquo呀！&mdash&mdash&rdquo再度清晰的看到傀儡这样可怖的变化，那笙再也忍不住的尖声大叫起来，退缩着靠到了山壁上，抱住自己的头，一手指着偶人，&ldquo它在笑！它在笑！它又笑了！&rdquo &ldquo阿诺。

&rdquo苏摩终于出声了，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仿佛知道傀儡掉落的方位，对着雪地轻声说话，&ldquo不要再淘气了，回来。

&rdquo也不见他手指如何活动，雪地上仰躺的偶人忽然仿佛被无形的引线牵着，不清不愿地一跃而起，准确落入了傀儡师冰冷的怀抱。

&ldquo你又淘气了。

&rdquo傀儡师低下头去，抚摩小偶人的头发，脸上忽然有冷利的光一闪而过，&ldquo刚才是你么？是你玩的把戏？&mdash&mdash你这个坏孩子。

&rdquo 傀儡师的手瞬间快得惊人，&ldquo啪啪&rdquo两声轻响，那笙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摩的手指间掉落数截东西，竟然是偶人的双手和双脚！ &ldquo给我安分点，阿诺。

&rdquo转瞬间便卸掉了心爱偶人的手脚，傀儡师一直平静空茫的眼里一时间有可怕的杀气，低低对着怀里那个叫苏诺的偶人说话，恶狠狠的话音刚落，他便抬起手，很用力的捏合了傀儡大笑张开的嘴，似乎把一声惨叫关了回去。

&ldquo冒犯了。

&rdquo苏摩莫名其妙地对着自己的木偶说了一番话后，终于有空转过头来，对着惊惧退避的苗人少女淡淡颔首，算是道歉。

那笙看他一看过来，心中有再也忍不住的恐惧，便贴着山壁往旁边挪开了几尺&mdash&mdash就算她一开始如何天真的迷恋过这个俊美的盲人傀儡师，现在她也发现这个叫做苏摩的俊美无俦的男子远非她原先想象&hellip&hellip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啊。

那个瞬间，少女打了个寒颤，然而她摸索着想站起身来远离这个人时，猛然手指碰到了雪下的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去，瞬间爆发出了骇人的惊叫。

&ldquo死人！死人！&rdquo那笙一下子跳了起来，远远离开那一面山壁，扑过去拉紧了傀儡师的袖子，颤抖的手指直指方才刚坐过的雪地，忘了眼前这个人是看不到东西的&mdash&mdash那里，薄薄的雪层因为她方才的摸索而散掉了一些，一张青白僵冷的脸便暴露在了天光下，咀唇微微张开，仿佛对天呐喊。

她方才那一摸，便是碰到了张开嘴巴中冰冷的牙齿。

&ldquo这座山到处都是死人，不希奇。

&rdquo尽管那笙在旁边又叫又抖，苏摩的脸色却是丝毫不动，淡淡然道，&ldquo过了慕士塔格雪山就是天阙&mdash&mdash多少年来，为了到达云荒，这里成了你们这些中州人的坟场。

&rdquo &ldquo对了&hellip&hellip铁锅李呢？孙老二顾大娘他们呢？&rdquo这时才想苏摩是看不见那些死人的，那笙念头一转，又起方才还在一起烤火的同伴。

然而四顾只有一片白雪皑皑，那一大群人居然一个都不在了！她跳了起来，惊呼：&ldquo他们、他们难道&mdash&mdash&rdquo &ldquo他们应该在这下面。

&rdquo苏摩笑了笑，似乎回忆了一下方位，走过去，用脚尖踢开了一处厚厚的积雪。

雪簌簌而下，雪下一只青紫色的手冒了出来，保持着痛苦的僵冷姿式，指向天空，似乎想奋力挣扎着从雪崩中逃脱，却终究被活生生埋葬。

&ldquo天&hellip&hellip那是、那是孙老二的手！&hellip&hellip&rdquo看到手背上那一道刀疤，认出了熟悉的同伴，那笙惊叫起来，&ldquo他们&hellip&hellip他们都死了？刚才的雪崩、刚才的雪崩他们都没逃掉？&rdquo &ldquo比翼鸟在百里之外就可以察觉外人的到来而惊起，如果朱鸟飞来，那末旅人平安无事；如果是黑鸟飞来，那么便是一场雪葬。

&rdquo苏摩的脚继续踢掉那些积雪，雪下十几只手露了出来，姿态奇异地扭曲着，触碰着他的足尖，&ldquo他们的运气可远远不如你好。

&rdquo 那笙看那些雪地上活活冻死窒息的同伴的手，触目惊心，下意识转过头去不忍看，许久，才细细声音地问了一句：&ldquo是你&hellip&hellip是你在雪暴里救了我？&rdquo 然而，她刚一转头，就看到了答案。

&mdash&mdash那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依然在她头顶汹涌欲扑！ 她惊叫刚要出口，忽然发现那一波扑向她的雪浪居然是在瞬间被凝结住的。

宛如万匹骏马从山巅奔腾而下，然而其中一匹追上她要踩死她的怒马、却竟然在一瞬间被莫名的力量定在半空，凝固成冰雕。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她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转头看向一边那个奇异的傀儡师。

然而苏摩已经转过了头去，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ldquo一饭之恩而已。

&rdquo 他走了几步，便到了山顶，久久站立，仿佛感受着风里传来的什么熟悉的气息。

那笙却只觉得寒冷，看着雪野中遍布的尸体，瑟缩了一下，想走到这个如今唯一的同伴身旁，却又对他有莫名的畏惧，一时间踟躇起来。

长夜和雪暴都已经过去，天色微微透亮。

苏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山顶，苍鹰在他头顶盘旋，他忽然抬起手指，将一直戴着的风帽拉下，微微一摇&mdash&mdash一头深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衬着他苍白的脸。

天风吹起傀儡师柔软的长发。

闭上眼睛，面向西方站了很久，苏摩忽然抬起了手，指着脚下土地上的某一处，似乎是自语一般，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ldquo云荒，我回来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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