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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岸芷兰汀(3/3)

，你单纯的喜欢我，我也单纯的喜欢你的时候，该多好。

」 秦依依躺在神仙的怀里，胸口的血窟窿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她原本就是没有心跳的，身体里只有三缕轻魂，是神仙在给她续命，本来生下来便是瞎子就够可怜了，如今整个人连呼吸都没有，更是连个人都算不上了&mdash&mdash或者说，几百年前她就不是人了，是神仙养在梦城的一缕执念而已。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讨厌兰汀的，可见了他，她更讨厌他了。

明明是她的转世，却生活的那么快乐，谁都相信，还能随便用银子买食物给别人吃，又天真又单纯，怎么能活得那么自在。

而且，神仙不舍得杀他。

她眼盲，心不盲，神仙不说话，不快乐，对神仙来说，他已经不止是魂魄的容器。

&ldquo神仙，你为什么叫秦毓？&rdquo &ldquo我本没姓氏，你死后，便跟随了你的姓氏。

&rdquo秦毓用袖子抹干净她嘴角的血，柔声道，&ldquo你想说什么尽快说，躯壳有了缺口，那三魂我快保不住了。

&rdquo 秦依依笑起来：&ldquo替我报仇，他想杀我，你就杀了他。

&rdquo 秦毓点头：&ldquo好。

&rdquo 小姑娘笑起来，惨白的脸生动起来，与兰汀比起来，神仙还是比较爱自己的。

在她死前，他愿意替自己报仇。

秦依依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神仙的怀抱太温暖了，她真想一直被他这样抱着，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她曾在茶馆蹭着听说书人讲故事，说书人说，这世间万物，神仙思凡，凡人为生老病死而苦，都没有圆满的。

如今她信了，神仙喜欢她，可是她最大的遗憾便是看不见神仙，是不能圆满的。

&ldquo你一定长得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见了。

&rdquo 秦毓把她抱紧了些，怀里的孩子笑意盈盈的，从没见她笑得这么愉悦他却没觉得心里有多痛，大约是这么些年了，有点没出息的难过都诶消磨殆尽了。

他终究还是天界瑶池里那株无根无心的红莲花。

&ldquo你不用替我报仇了&hellip&hellip我已经在他吃的煎饼果子里下毒了&hellip&hellip你不会生气吧？&rdquo 秦依依努力睁大眼，好像要看到神仙的表情，面上的笑容瞬间将下来。

&ldquo啪&mdash&mdash&rdquo胸腔中护住心脉的灵力断裂。

但在失去意识的瞬间，秦依依仍旧微笑&mdash&mdash几百年前，你牵过我的手走过石桥，陪我去买鸡毛毽子，如果时间一直停在那个时候，你单纯的喜欢我，我也单纯的喜欢你的时候，该多好。

手里托着的身体化作片片燃烧过的青烟，消散的没有任何痕迹。

这孩子真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到头来连副棺材都不用买，什么都没剩下。

秦毓望着满池红莲，叹了一口气，人真是脆弱啊。

&ldquo真是好没趣啊，我等这一日也等了几百年了。

&rdquo一声长叹落在耳边，满池红莲受不住大盛的灵气转瞬枯死在温泉里，一袭天青色鹤羽衣的昭辰施施然得立在秦毓面前，浅笑间又叹气，&ldquo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rdquo 秦毓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略带邪妄，眼忽明忽暗：&ldquo她又没死，我为何要哭？&rdquo 昭辰的脸上难得有了讥讽之色：&ldquo你还不死心？&rdquo &ldquo死心？&rdquo秦毓想了想说，&ldquo大约是因为我没有心，所以不懂得什么叫死心。

&rdquo 昭辰本来是来看笑话，却见这大笑话最后也没什么难过的意思，自己倒是有点扫兴。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进了这浊世，便沾染了浊世这些不着调的七情六欲，真是自讨苦吃。

与其跟这个脑袋不开窍的红莲花纠缠，还不如回去抱着他的琉璃枕去跟那只蠢凤凰聊天度日。

&ldquo那好吧，你若是有良心就时常回来陪我吃顿饭，我先回去了。

&rdquo 一缕清澈霞光消失在用法印打开的冥界大门里，秦毓慢慢收起了笑容。

入夜，都城中温泉竹轩火光冲天。

救火声和哭喊声震天。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温泉上的竹轩连着七八座，只有那一座起了火，或是没有蔓延的意思，水也浇不熄，直到好好的竹轩烧成焦黑一片，烟火气弥漫在城里，久久不散。

刘非银端着药进门，见白清明欠起身子，忙把他扶好，&ldquo你觉得怎么样了？&rdquo &ldquo小汀他&hellip&hellip&rdquo 他面上一暗：&ldquo薛幽请了御医来看过了，内脏俱损&hellip&hellip不行了。

&rdquo 白清明手段再怎么高明，肉身俱损，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幸好兰汀的七魄归位，若肉身没了，魂魄去轮回，说不定&hellip&hellip对他也是好的。

这姓低头沉思着，刘非银上前拥着他：&ldquo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有我在。

&rdquo 白清明更加郁闷：&ldquo要你做什么，顿来吃吗？&rdquo &ldquo你想吃就给你吃，现在整个都城谁不知道你是大爷我的人？&rdquo 白清明被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了：&ldquo你祸害完风临又来祸害沧澜，这下风临城的百姓该高兴了。

&rdquo 被刘非银这么一顿胡搅蛮缠，他稍稍宽慰了些，被抱得紧了些，好像在害怕失去似的。

白清明心下一软，反手抱住他。

是啊，小汀不在，非银还在，等到几十年后非银不在了，他也快不在了。

终究是活得最久的那个人会最寂寞吧。

「现在他记起来了。

眼珍惜他啊。

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 &ldquo兰汀&hellip&hellip&rdquo 兰汀听见有人唤他，声音又柔又浅，瞬间被呼啸的雪扯断。

无力的残主备用进来的风吹灭了，四肢百骸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也不觉得冷，身子轻的好像能飘起来。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余光瞥到床榻上吓了一跳，他明明还躺在床榻上，白嫩的圆脸上嘴唇乌青，睫毛又黑又密，眼睛闭的严实。

是了，他吃了下了毒的煎饼果子。

所以他死了。

&ldquo兰汀。

&rdquo 兰汀抬起头面前穿着身穿黑衣与白衣的男子，年轻挺拔，一人手里拿着鞭子，一人拿着锁链。

传说中来索命的牛头马面，虽然白兄也跟他说过并不可怕，可他一点都不信，如今真是信了，这两位大哥长得一表人才，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事。

他乖巧的伸出手：&ldquo锁吧。

&rdquo 两人对望一眼，黑无常把锁链收起来说：&ldquo不用锁，我叫云墨，他叫云清，与你拜把子兄长是过命的交情。

你也不必怕，好好跟着我们，到了冥界给你安排个好人家转世，&rdquo 兰汀拱手：&ldquo谢谢两位云兄。

&rdquo 云清又笑眯眯的问：&ldquo你还想跟白清明说几句话吗？&rdquo 兰汀摇了摇头，一不好意思就绞袖子：&ldquo我活着的时候白兄已经诸多照顾，如今死了就干净的去，不愿再让白兄担心我的去处，就这么走吧。

&rdquo 云清揉揉她的脑袋，笑得更开怀：&ldquo说得好，别跟你这个黑脸哥哥似的这样婆婆妈妈，凡间不是有句话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hellip&hellip呃，也可能是一个好姑娘呢。

&rdquo 兰汀觉得他这样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虽说他知道自己有一世是女子，可他这辈子是男子，可无法体会做女子的乐趣。

有云墨、云清在，兰汀不必想起他魂魄那样一步步走过黄泉路，直接结印打开大门进了冥界。

兰汀眨眼间全是红色的彼岸花，仿佛一直能连到天边，没有尽头。

&ldquo喂！云墨你七老八十啊，手一抖怎么到无垠地狱大门口这边了，你要把孩子喂饿鬼去啊？&rdquo 云墨皱眉，&ldquo我的手没抖。

&rdquo &ldquo那就是你脑子抖了，你是不是惦记着住这彼岸花丛里住的那个美艳的墨狐妖呢？色胚！&rdquo &ldquo无理取闹，你找揍吗？我能看上那妖物？&rdquo &ldquo你以为你能圣洁到哪里去？还不是在天界犯了天规被贬下来当差的？&rdquo &ldquo云清，你以为你还是白龙族那个不成器的六太子，就算揍死你，你父皇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rdquo &ldquo来啊来啊&hellip&hellip&rdquo 兰汀被夹在他们中间吵得头昏脑胀，正缩着脖子想着怎么劝架，却听见两人同时住了口。

彼岸花丛里站着个红衣公子，眉眼邪魅妖艳，有着说不出的气势凌人。

&ldquo云墨、云清，把他给我留下。

&rdquo 云墨说：&ldquo秦毓，是你震偏我结界的位置的？&rdquo 秦毓没否认，眼睛盯着往云清身后缩的小鬼。

云清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说：&ldquo嘿嘿，你要这个凡人的魂魄做什么？这冥府谁不知道你秦毓花大力气养在梦城里的一个姑娘呢。

今天倒是清闲管起死人的事来了？啊，还是你要拿这小鬼去养魂魄？你怎么能跟墨狐妖一样不入流，你可是望乡台的鬼差呢。

&rdquo 秦毓微微一笑：&ldquo云清，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你们怎么肯把它留给我？&rdquo 云清悠闲地抱着肩膀，作出为难的模样：&ldquo唉，也不是不能给你，可是这孩子是白兄点名叫我们照看的。

还有啊，要是这孩子给了你，上头对不上数，我也交不了差&hellip&hellip&rdquo 秦毓与他们相处也够久了，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扬手将一颗透明的散发荧光的珠子抛过去。

云清笑嘻嘻的接住，看到那珠子里的东西却愣住了，傻了半晌，被云墨拿过去，原本平静的脸上也稍稍带了点讶异：&ldquo你从哪里得到的？不是说都已经在炼丹炉里烧尽了？&rdquo 秦毓扬眉，不屑的哼了一声：&ldquo烧尽？天界那群人办事有几回能办利落的？&rdquo 云清的眼睛慢慢变红了，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那琉璃里封存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一片龙鳞。

几百年前他为了救犯下天规的云墨，闯了天牢，将只剩一口仙气的他救走。

为了不连累同族，父王将他捉到天界，天地仁厚，剥了它的龙鳞烧尽，送进冥界永世为鬼差，他不在是龙，什么也不是。

龙鳞可再生，只需要一片，他就能恢复龙身。

&ldquo这孩子你带走吧。

&rdquo云清说，&ldquo两不相欠了。

&rdquo 兰汀以前听过许多因为家里穷被卖掉，或者被拐卖的孩子，都是从人伢子手里转个几道手，最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

眼看着那两个信誓旦旦的要照看他的鬼差消失在彼岸花的深处，转眼就没了影子，兰汀反而笑了。

如今他到了谁手里还不是一个样子？ &ldquo你想起来了。

&rdquo秦毓面色如水，&ldquo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rdquo 他这个样子真像他以前认识的秦毓，对他温柔，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秦兄。

&ldquo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

&rdquo 是啊，七魂归位，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秦毓嘴唇动了动，敛下长睫。

兰汀激动起来，握着拳，脸颊涨得通红：&ldquo她，她，我&hellip&hellip我没刺她&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rdquo为自己辩解着，兰亭突然想起那阴冷的眼神，又顿时安静下来，或者是不是他杀的都不重要，他不过是个魂魄的容器，而且，朝堂上杀了人的罪犯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是无辜的。

秦毓走过去：&ldquo怎么不说了？&rdquo 兰汀脑袋耷拉下来，双臂无力的垂着。

那么爱哭的人，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原来被冤枉是这么难受的事情，那些个经常误判的昏官真是该千刀万剐。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秦毓已经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莲香逼近，他不自觉的往后退。

&ldquo秦兄，你又要怎样？打我？还是把我拿回去喂别人？这回又是谁？&rdquo他茫然的抬起头，&ldquo就算我杀了她，难道在秦兄的心里&hellip&hellip我就什么都不是吗？&rdquo 他终于问出来了，在梦城里，他可以牺牲自己，只要秦毓能得到幸福。

可是，他很想问，在秦毓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吗？ 那么多年在一起，他兰汀敬他爱他，视他如兄如父。

儿他秦毓也对他也疼爱有加，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

难道都是假的，什么都不是吗？ &ldquo你连只耗子都不敢打，怎么会去杀人呢？&rdquo秦毓慢慢地把委屈得连哭都不会的孩子拥在怀里，&ldquo是我对不住你，可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hellip&hellip我对不住你。

&rdquo 听着秦毓反复的道歉，带着点伤心地意味，兰汀的目光越过他的肩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彼岸花。

白兄说，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兰汀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希望自己来世再也不要明白。

&ldquo小汀，以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rdquo &ldquo我知道。

&rdquo &ldquo几年前，在我生辰时，我答应过自己一件事，可我差点忘记了，如今要去做了。

&rdquo秦毓说，&ldquo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rdquo 兰汀咬住嘴唇，忍住眼泪：&ldquo秦兄&hellip&hellip珍重。

&rdquo 几年前他的生辰，有个孩子送了一幅拙劣幼稚的画给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他对自己说，要珍惜他啊。

他忘记了，他要珍惜的是活泼可爱的小兰汀，而不是一个令冰冰的魂魄。

现在他记起来了，要珍惜他啊，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 清早，雪已经停了，淡淡的莲香弥漫在天地间。

白清明推开门，看见兰汀坐在院子里的井边，微微发怔着。

在天眼里，那里坐着的不适用一个人，而是一朵娇艳美丽的红莲花，秦毓以真身红莲塑的肉身，封印魂于红莲内。

七日后，红莲与魂魄相融，兰汀便是不老不死之身。

昨日，他跟云墨说，若是秦毓来要人，就给他。

那是他白清明不过是在赌，赌他秦毓对兰汀的疼爱不是子虚乌有。

不过这红莲的真身，就像妖怪的内丹一样，若是没了，运气好的话能保住一条命，运气不好就灰飞烟灭了。

人尚有魂魄，莲花无根无心便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他赢了，他运气一向很好。

&ldquo白兄。

&rdquo &ldquo恩。

&rdquo &ldquo秦毓他去了哪里？&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

&rdquo白清明抱住他，柔声说，&ldquo不过，若他活着，肯定有一天会回来。

&rdquo &ldquo那我等他。

&ldquo &ldquo恩。

&rdquo &ldquo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rdquo &ldquo恩。

&rdquo晨曦的光落在雪上，好似泪珠在闪烁般晶莹美丽。

好吧，白清明想，就等一年，他若不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找他。

&mdash&mdash完&mdash&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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