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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与君陌路(1/3)

那一瞬，她只觉得腿一软，几乎当场就跪下了。

如果不是重明死死扯住她的衣角，朱颜几乎要下意识地拔腿就逃了，然而在最初一刻的惊骇过后，她的脑子恢复了一点知觉，在脸上堆起一点谄媚的笑，咳嗽了一声，一点点地蹭过去，便想要好好地求饶道歉。

是的，既然闯了祸、惹恼了师父，总不能缩着头躲一辈子吧?既然迟早都要过这一关，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碰见，不如就硬着头皮过去求饶。

以师父以往对自己的态度，拼着挨一顿打，估计也就好了。

&ldquo啊&hellip&hellip这位是&hellip&hellip&rdquo作为心腹，福全自然也知道总督大人最近在深院里接待了一位贵客，然而对方身份神秘，总督大人从不令仆从进去，此刻他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客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阻拦郡主。

然而，这边朱颜赔着笑脸刚走到了房间里，不等想好要怎么说，时影却从榻上已经站了起来，也不见抬脚，一瞬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ldquo师，师父&hellip&hellip&rdquo朱颜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背后却靠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不能退&mdash&mdash她只觉得背心一冷：他&hellip&hellip他要干什么?这样沉着脸瞪着她，不会又要打自己吧? 她吓得心里一跳，脸色都白了，求助似的看了看旁边的福全。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这短短刹那间，那个近在咫尺的侍从忽然就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朱颜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知道师父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只能无奈地收回了视线，一咬牙，猛然低下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用负荆请罪似的态度低头大声求饶：&ldquo师&hellip&hellip师父饶命!徒儿知错了!&rdquo 一语出，她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心里计算着如果师父问她&ldquo错在哪里&rdquo，就立刻回答：&ldquo对师尊动手，出言不逊，罪该万死!&rdquo 然而耳边寂静，竟然没有声音。

她以为师父还在生气，背心一冷，不敢抬头，连忙又低着头大声喊了第二遍：&ldquo徒儿知错了!求&hellip&hellip求师父原谅!要打要骂，绝不抱怨!&rdquo 然而，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时影竟还是没有回答。

朱颜心头扑通乱跳，感觉全身冷汗涌出，将小衣都浸湿了。

她低着头正在胡思乱想，只见眼角白影一动，心里一喜，以为师父要伸手拉她起来。

然而抬头一看，发现那居然是重明飞上来，用喙子扯住她的衣襟拼命拉她起来。

神鸟的四只眼睛看着她，血红色的瞳子里满是焦急。

怎么了?它是让自己别这么干吗?师父&hellip&hellip师父为什么不说话?为了让师父息怒，她一上来就行了这么大的礼&mdash&mdash要知道离开九嶷山后，她几乎没有对任何人再下过跪，哪怕是父王狂怒时要打断她的腿，她也绝不屈服。

此刻她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几乎是拼着不要脸皮和骨气了，他难道还不肯原谅她吗? 朱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默的眼睛。

时影站在旁边，却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问她&ldquo错在哪里&rdquo，只是沉默地看着她&mdash&mdash那种眼神是如此陌生而锋利，令朱颜心里一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

糟了!师父&hellip&hellip师父这次，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耳边重明的咕咕声转为焦急，用力扯着她，想要把她拉起来。

然而时影眉头微微一皱，袍袖一拂，瞬间将这只多管闲事的神鸟给扫到一边，然后走近一步，对着她伸出手来，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ldquo还给我。

&rdquo 朱颜下意识地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问：&ldquo什&hellip&hellip什么还给你?&rdquo &ldquo玉骨。

&rdquo时影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ldquo不要!&rdquo朱颜瞬地一惊，往后缩了一下，脱口，&ldquo你明明&hellip&hellip明明已经送给我了!你....你在十三岁那年就送给我了!怎么还能要回去?&rdquo 时影冷冷道：&ldquo不拿回来，难道还让你留着它来杀我么?&rdquo &ldquo师&hellip&hellip师父!&rdquo她震了一下，猛然间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冷意，背后瞬间全是冷汗，结结巴巴，&ldquo徒儿&hellip&hellip徒儿怎么敢?&rdquo &ldquo呵，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rdquo时影居然冷笑了一声，语气平静，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通缉令，忽然间，&ldquo今日你若是没看到这个东西，此刻见到是否就要跳上来为他报仇了?&rdquo 他的声音很淡，却如静水深流，让人心里发寒。

朱颜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mdash&mdash是的，若是渊真的死了，此刻她一看到师父，说不定怒火万丈，早就冲上去和他拼命了!可是谢天谢地，这一切不都没有发生吗?为啥师父老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糟了，这回她得怎样求饶，他才肯放过她呀?! 她哭丧着脸，垂头丧气：&ldquo我&hellip&hellip我那天是随口乱说的!您别当真。

&rdquo &ldquo欺师灭祖，这种话也能随口乱说?&rdquo时影的声色却不动，语气依然平静而锋利没有半分放松的迹象，&ldquo你那时候是真的想杀了我，对吧?&rdquo &ldquo徒儿年纪小，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

&rdquo朱颜结结巴巴地开口，努力堆起笑脸来，&ldquo我哪敢和您动手啊&hellip&hellip以徒儿那点微末功夫，还不立刻被师父打趴到地上了?&rdquo &ldquo是吗?&rdquo他看了她一眼，似乎立刻洞察了她近日的改变，淡淡说道，&ldquo不必太过谦虚。

你进步很快，以现在的能力，和我动手至少也能撑一刻钟吧&hellip...如果掌握了玉骨的真髓，甚至可以和我斗上一场。

只可惜&hellip&hellip&rdquo 他手指微微一动，朱颜忽地觉得头上一动，玉骨竟然&ldquo刷&rdquo地一声从她的发髻里跳了出来，朝着时影的手心飞去! &ldquo师父!&rdquo她惊呼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抓住了玉骨，&ldquo不要!&rdquo 还好，她这一抓还抓住了玉骨的尾巴。

那支簪子在她掌心微微跳跃，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竭力想要挣脱。

她用尽全力用两只手死死地握住玉骨，和那一股力量抗衡着，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办法开口说上一句求饶的话。

然而，这一场短暂的拔河，最终还是以她的失败而告终。

当身体里力气枯竭的瞬间，&ldquo刷&rdquo的一声，玉骨如同箭一样从她掌中飞去，回到了时影的手中&mdash&mdash晶莹剔透的尖端上还沾染了一丝殷红，那是从她掌心飞出时割破的痕迹。

那一丝血沁入玉骨，转眼间消失无痕。

时影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一支簪子，眼神复杂，沉默无语&mdash&mdash原来，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在她走的时候，他送了她这一支簪子，为她挽起了一头长发。

铜镜里她的眼眸清澈，神情却懵懂，对于这个礼物的珍贵并没有太多的清晰了解。

这支簪子流传自远古，从白薇皇后开始，便在空桑皇后发上世代相传。

母亲去世后，父王拿走了她手指上的后土神戒，也褫夺了她的身份，然而这支簪子却被保留了下来。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他曾经将它郑重托付给了那个少女，一并托付的，还有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时隔多年，事过境迁，到最后，却发现原来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啊&hellip&hellip 他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这支簪子，在手心默默握紧，就如同握紧了一颗无声无息中碎裂的心。

&ldquo师父!&rdquo朱颜踉跄着跌倒在地上，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里不由自主地往下沉&mdash&mdash是的，那种沉默，甚至比发怒时更吓人! 他看了她一眼，脚步一动，便想要离开。

那一眼令朱颜打了个寒战，连站起来都忘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在地上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失声道：&ldquo师父!你&hellip&hellip你不会就这样不要我了吧?&rdquo 他似乎也被这句话震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mdash&mdash她倒是乖觉，不用他开口，就猜测到了他此刻忽然下定的决心。

&ldquo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rdquo听到他没有否认，朱颜心头更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ldquo您要是生气，就狠狠地责打徒儿好了，我一定一声痛都不喊!可&hellip&hellip可千万别这样不要我了啊&hellip&hellip&rdquo 时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朱颜死死抓着他的白袍下摆，怎么也不肯松手，居然整个人在地上被拖得往前了一步。

&ldquo放手。

&rdquo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冰冷，&ldquo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rdquo &ldquo不!不放!&rdquo她被拖着，在地上死死抓住他的衣服，披头散发，狼狈万分，却怎么也不肯放手，&ldquo师父不原谅，我就不放手!就&hellip&hellip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起来!反正&hellip&hellip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rdquo 刚开始她只是橫了一条心耍赖，可说到最后却动了真感情，语气哽咽，眼眶都红了。

时影看得她这种狼狈的样子，眼神略微有一点点波动，语气依旧冷淡：&ldquo哭什么?我可没有这种欺师灭祖的徒弟&mdash&mdash给我站起来!&rdquo 朱颜一向了解师父的脾气，知道他心里松动，连忙一边顺势站起，一边赔笑：&ldquo师父说哪里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徒儿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师灭祖啊!&rdquo &ldquo一日为师终身为父?&rdquo时影微微一震，眼神忽然又变得森冷而严厉。

她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这话又是哪儿不对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刚要说什么，却见师父一振衣襟，眼前白光一闪，&ldquo刷&rdquo的一声，她手里一轻，整个人跌到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艰难地抬起头，看到师父手里握着的是玉骨&mdash&mdash玉骨切过之处，衣襟下摆齐齐断裂!朱颜握着那半幅衣襟，不由得蒙了一下，脱口道：&ldquo师父&hellip&hellip你、你干吗?不会是要和我割袍绝交的意思吧?&rdquo 顿了顿，连忙堆起一脸的笑：&ldquo师父肯定舍不得的，是不是?&rdquo &ldquo少给我嘻嘻哈哈!&rdquo时影看着她，语声竟是少见的严厉，带着严霜，一字一句，&ldquo你现在敢和我这么嬉皮笑脸地说话，只不过是仗着我没真的杀那个鲛人而已&mdash&mdash不要笑得太早了。

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告诉你，那个鲛人，我是杀定了!&rdquo &ldquo师父!&rdquo朱颜倒吸了一口冷气，猛然跳了起来，&ldquo你说真的?&rdquo &ldquo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rdquo时影看着脸色煞白的弟子，冷冷道，&ldquo这些日子我吩咐叶城总督封城搜人，就是为了找他。

复国军被全数围在城南，负隅顽抗，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rdquo &ldquo什么?白风麟封城，原来&hellip&hellip原来是你指使的?&rdquo朱颜越听心越往下沉，忍不住一跺脚，失声道，&ldquo师父，你，你为什么非要杀渊啊?你们两个素不相识，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时影停了一下，冷冷回答，&ldquo止渊是复国军的逆首，于公于私，都是必杀之人!&rdquo &ldquo可是，师父你不过是个神官而已啊!出家人不是不问国事的吗?&rdquo朱颜一急之下忘了要说得委婉，几乎冲口而出，&ldquo这是帝君六王和骁骑军才该管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rdquo 时影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弟子，嘴角忽然浮现出了一丝冷笑，问：&ldquo怎么，你这么想知道原因?如果我有正当的原因，你就不会有异议了吗?&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朱颜迟疑了一下，立刻点头，&ldquo是!&rdquo &ldquo那好，我就告诉你，让你心服口服。

&rdquo时影看着她，屈起了第一根手指，一字一句，&ldquo第一，身为北冕帝的嫡长子，身负帝王之血，云荒上的所有事情，当然跟我都有关系!&rdquo 朱颜大吃一惊，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结结巴巴：&ldquo什么?你&hellip&hellip你是帝君的儿子?!&rdquo 没有顾得上她的吃惊，时影只是继续淡淡地说了下去：&ldquo第二，我之所以针对复国军，是因为我和大司命都预见到了空桑的国祚不久，大难将临&mdash&mdash而那一场灭亡整个空桑的灾祸，将会是由鲛人一族带来!&rdquo &ldquo什&hellip&hellip什么?&rdquo朱颜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ldquo真的假的?&rdquo "当然是真的。

&rdquo时影深深看着目瞪口呆的弟子，依旧波澜不惊，淡淡问，&ldquo现在，你觉得我要杀那个人，有足够理由了吗?&rdquo 朱颜愣在了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ldquo真&hellip&hellip真的吗?&rdquo过了许久，她终于吃力地吐出了一句话，&ldquo你&hellip&hellip你是皇子?鲛人会让我们亡国?会不会&hellip&hellip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啊?&rdquo 时影皱了皱眉头：&ldquo你是说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rdquo &ldquo两个都是!对了!这么说来，你娘&hellip&hellip你娘难道是白嫣皇后?&rdquo她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摸了摸头发，失声道，&ldquo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原来如此!难怪&hellip&hellip&rdquo她在头顶摸了一个空，回过神来，指着他手心里的玉骨，颤声：&ldquo难怪你会有这个东西!&rdquo &ldquo我从没打算要瞒着你，&rdquo时影无声皱眉，握紧了那支簪子，&ldquo我以为你看到玉骨该早就知道了&mdash&mdash原来你的迟钝还是超出我的想象。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朱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晶莹剔透的簪子，如同一树冰雪琉璃&mdash&mdash那是远古白薇皇后的遗物，从来只在帝都的王室里传承。

如果师父不是帝王之血的嫡系传人，又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那么简单的问题，粗枝大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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