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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夜沼(1/3)

×××××××××××××××××××××××××××××××××× 有玉商游夜沼，历荔香寻舟诸郡。

行舟沼中，见天际水分双色，趣之。

舟子云：&ldquo此双湖也&rdquo。

双湖者，弱水常水之分际。

亦有云弱水浮于常水上者。

玉商欲视，舟子不许，曰弱水不渡舟楫。

又两日，寻舟市中有售弱水者，云：&ldquo积食，弱水能消之。

&rdquo遂购之。

售者又云：&ldquo一滴足矣，不可多饮。

&rdquo归后，或食不消，腹胀，乃取弱水一盏服之。

寐而不起，家人撤被视之，唯残枯骸矣。

《夜沼异记》 弱水出穷石，不渡舟楫，不生鱼虫。

《水经》 ×××××××××××××××××××××××××××××××××× &ldquo今天六月二十五，明天早上渡夜沼，青蘅，你要和我坐同一条筏子。

&rdquo聆贝这样说。

想到那日的情形，两个人都有点出神。

他长出了一口气：&ldquo阿怜，你那时候可真是倔强。

&rdquo唇边满是笑意。

阿怜撇了撇嘴：&ldquo还说，你这个人，从来都是给别人拿主意的。

哪里都当成你的军营。

&rdquo 他笑道：&ldquo也亏了给你拿这个主意，要不然&hellip&hellip&rdquo想到那滔天的波浪和绝望的嘶喊，他忽然止住了笑意，皱着眉头，不愿再想下去。

阿怜也皱着两道细细的柳眉，显然是一样想到了那个场面。

&ldquo你说是不是很奇怪？&rdquo阿怜慢慢地说，似乎要仔细斟酌字句，&ldquo飞光淹死了我们那么多的族人，我却始终都不恨它。

&rdquo 他说：&ldquo我也不恨。

&rdquo又想了想，&ldquo恨不恨这个事情怎么说好呢？原本是它害死那么多人，可是我们的命也是它救的。

若说到源头&hellip&hellip&rdquo他忽然警觉地打住了话头。

阿怜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

这是他们不想提起的事情。

×××××××××××××××××××××××××××××××××× 帐幕掀起了一角，骤然涌进来的除了眩目的阳光还有刺鼻的脂油焦气。

这样的气息在寻舟已经盘旋了几日，要不是香炉中点着的九节兰，帐中的人也许早就嗅不出这样的焦味来。

诸婴没有抬头。

他的手指间捏着一枚洁白可爱的石子，轻轻在香炉顶上温着的铜酒碗上敲击。

&ldquo嗒，嗒嗒，嗒，嗒嗒&rdquo单调的敲击声听得人心烦，诸婴却恍若不知，一双目光落在堆满了书籍的桌案上，却是毫无焦点。

进来的人静静站在那里，并不出声，只是咬着下唇挣了挣眉头。

青蘅本该是带着一丝快意看着诸婴发呆的――能让他这样为难的时刻不多。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正确的时机，让诸婴头疼的事情也许对她来说就更加为难。

青蘅不得不正视这个让人烦恼的念头：从踏上南迁之路的第一步开始，她和诸婴的距离就越来越近。

他们本该是处在世界两端的两个人，是被七海震宇的鲜血永久隔离的，但是帝都的那个人却模糊了这条界限。

想到皇帝的锐利的眼神，青蘅的身子竟然忍不住震动了一些。

距离帝都足有千里的距离，她却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那分寒意，似乎皇帝的影子可以远远投射到夜沼中来。

&ldquo&hellip&hellip青蘅公主，&rdquo诸婴总算醒了过来，&ldquo你冷么？&rdquo他一脸的奇怪。

从冰雪覆盖的高原到湿热的夜沼，夜北人叫苦还来不及，青蘅却打了个寒战。

青蘅摇摇头，几乎立刻就换上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漠然神情：&ldquo叫我来做什么？&rdquo 诸婴看着她冰蓝的眸子，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怎么说青蘅在名分上都是他的妻子，可从大婚到现在，说过的话也数得过来。

他原想说：&ldquo叫你来非得有什么事才行？&rdquo然而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聊――座边那口双刃刀上的青色血痕都还若隐若现。

&ldquo陛下英明神武！&rdquo讥刺的话语脱口而出，他心中满是自嘲。

&ldquo什么？&rdquo青蘅愣了愣。

&ldquo没什么。

&rdquo诸婴知道自己失言，索然无味地摆了摆手。

青蘅却还是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涨红起来。

帐篷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而暧昧，两个人各怀心事，隔开他们的桌案就好像永远那么遥远。

&ldquo你的人准备得怎么样了？&rdquo诸婴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ldquo我的人&hellip&hellip&rdquo青蘅缓缓重复了一句，脸上掠过一片阴霾，&ldquo你的斥候都守在我们营地门口，还需要问我？&rdquo 诸婴皱起了眉头。

若是只看准备的皮筏子，他确实不用找青蘅来问。

皮筏子可以在弱水上浮行，这是成渊韬验证过了的，这几日里水边满满当当堆起来不知道多少皮筏，十万人大概一次就能渡过这片弱水。

也亏得夜北人是带着牲口南下的，要不去哪里找这么多皮子来？可是一道命令下来，夜北人几乎丧失了全部的财产，黑水图颜两部更是拔营北遁。

皮筏子是造出来了，可是营地里惶恐和愤懑依旧夹杂在脂油的焦味中盘旋冲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酿出绝望的苦酒来。

手中的地图粗糙得很，根本不能为有效的判断提供依据。

最乐观的估计，渡湖以后也还要在干涸的夜沼里走上十多天才能看见雷眼山。

翻越高峻的雷眼山去到山那边的桦城，这又是没有人走过的路。

这些夜北人是不是真做好了南渡弱水千里徒步的准备，那就真是天知道了。

&ldquo今天回来了沿湖探路的两路斥候。

沿着湖岸向西的斥候说西边水势浩大，看不到边际。

&rdquo诸婴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划开了帐篷里的凝滞，&ldquo这张地图固然不准，不过若是书中说的不错，有一道奇穷河从雷眼山里流下来，一直注入夜沼。

若是可以由走上这条水路，也许速度可以快些。

&rdquo他瞟了眼青蘅，&ldquo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rdquo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看青蘅总觉得有些不对：她身上着的竟然是一身颜色灰败的宽大葛袍。

青蘅走近案边，看了看那张地图。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ldquo你是都护大人上将军，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了。

&rdquo 诸婴终于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ldquo我当然可以决定怎么走，可是这一回过夜沼以后的路程只会越来越难走，粮食够不够都是未知之数&hellip&hellip公主，决定这一路成败的不是越州军，是你的夜北族人啊！你&hellip&hellip&rdquo他咽回了下半句话，无可奈何地挥挥手，示意青蘅离去。

青蘅略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ldquo走水路固然快捷，可你要十万人浮舟弱水之上，是不是太冒险了些？&rdquo 诸婴长叹了一口气：&ldquo这样走下去，只怕更加冒险。

&rdquo夜北人多是老弱妇孺，又不适应夜沼的湿热泥泞，走到寻舟就已经多见疾病，如果继续在这样的草原上走下去，只怕要被瘟疫和疲顿卷走不少性命。

这个道理，青蘅自然知道。

可是眼下夜北营中怨气凝结，一触即发，诸婴突如其来的这个主意也许会引发夜北人的哗变。

顿了一顿，诸婴说：&ldquo行舟险恶是真的。

不过弱水质轻，我叫成将军试过，如果皮舟借了风力沿岸行路，并不十分费力。

要是用长索拖着沿岸而行，那坐在筏子上的人心里也踏实些。

再说，多少也能带上些粮食辎重。

&rdquo 这一回几乎杀绝了夜北人带来的牲口，只留下极少种畜，渡过湖去也带不了辎重，实在是很大的麻烦。

&ldquo你连拖纤都派人试过了，心思早拿定了吧？&rdquo青蘅淡然说，&ldquo不过是要我做个说客。

&rdquo 诸婴盯着她，那眼神让青蘅生出说不出的惶恐来，不得不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去。

&ldquo本来是有这个打算，&rdquo诸婴说，&ldquo不过眼下你也不能替你的族人做主了，还要你去做什么？&rdquo 这句话听在耳里好象九天落下的惊雷，青蘅的脸色发白，身子也不由晃了晃，失声道：&ldquo你说什么？&rdquo &ldquo看看你的腕子！&rdquo诸婴毫不客气地掳起青蘅的袖子，雪白粉嫩的手腕上是一道殷红的磨痕。

青蘅是绝美的女子，虽然平日里总是淡漠的神色，毕竟是热河部的长公主，养尊处优不说，服饰也极为仔细。

从夜北高原一路走下来，人人都是蓬头垢面的，唯独她总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又哪里穿过这样粗劣的衣服。

葛袍不过才穿了一天，手腕就已经被衣袖磨红了。

青蘅惊呼了一声，想要逃开，却被诸婴铁一样的臂膀揽住了肩头。

&ldquo你放手！&rdquo青蘅涨红了脸蛋，徒劳地挣扎着，眼中全是绝望，&ldquo你怎么敢？我&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总是陛下册封的青蘅公主&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错，&rdquo诸婴冷笑，&ldquo你既然记得是大晁的青蘅公主，总该记得自己还是越州都护诸婴的夫人哩！&rdquo 青蘅愣了一下。

嫁回天水以来，诸婴和她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从来也没有强迫过她，甚至连她公然回到热河部遗族那里住宿也不曾阻止，只是派去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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