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_周天·卜月潭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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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3)

&ldquo这&hellip&hellip这就是卜月潭？&rdquo崇从茗的肩膀上支起来，惊异地问。

可是茗作为卜月潭的主人，竟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泥泞的路上。

路？如果这条粗大的血痕算做路的话，它的终点在哪里呢？因为这条血痕在十丈外分成了数十条，散入泥泞和碎石之中，再看不分明。

&ldquo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每一条血痕都代表着一个人。

见鬼，可真浪费呢&hellip&hellip&rdquo崇喃喃地说：&ldquo他们曾经通向哪里？看不出来。

&rdquo 崇不知道以前的卜月潭是什么样子，所以看不出来。

茗看出来了。

她心中翻江倒海，除了恐惧，还是恐惧&hellip&hellip 他们面前是小山一样高的巨石堆。

巨石之下，还能见到无数松树的残体。

茗浑身战栗，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走着，被散乱的石头树枝绊倒了好多次，身上撞破了好多处，她却浑然不觉。

崇只有硬着头皮伸出根须，权当她多长了几条腿，扶着她爬上那堆巨石。

茗在其中最高的一块石头上站直了身，长长地出了口气。

烟尘逐渐散去了。

黑云之下，天翻地覆。

她的目光在纷乱堆积的石头间跳跃，可是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巨大的神兽像们，那些高耸的松树，那峭壁上斑斑点点的栈道遗迹&hellip&hellip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陌生的、光秃秃的山壁。

&ldquo妹妹呢？&rdquo崇听见她喃喃自语：&ldquo卜月潭在哪里？&rdquo 卜月潭后那高逾百丈的峭壁整体向下坍塌了！坍塌下来的巨石垒起一道长长的斜坡，从崖顶一直延伸到近百丈之外的松林中，数不清的巨大的岩石犬牙交错，相互支撑。

石头倾泄下来时，如同洪水般淹没了路上一切阻拦。

站立了数千年的松林消失了，见证了卜月潭兴衰的营地也消失了，只在乱石的边缘还存有一两棵被冲得歪歪斜斜的松树，残败不堪。

卜月潭呢？茗望啊看啊，找了很久很久，眼睛都瞪出了血，可她甚至连大致的方向都辨认不出。

卜月潭被乱石的洪流淹没，埋没之深，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换句话说，卜月潭被完整地抹去了。

完了！结束了！卜月潭不复存在了！四千三百年的风雨飘摇，多少代人的艰辛守护，从此都烟消云散了！ &ldquo山崩&hellip&hellip这么大规模的山崩！&rdquo崇由衷赞叹道，&ldquo真够厉害！我算开了眼&hellip&hellip喂！你怎么了？&rdquo它瞬间伸出数根根须，才撑住了茗软软的身体，仔细看时，发现她已经昏厥过去。

&ldquo嗤。

&rdquo崇歪着嘴道：&ldquo所以说女人，见不得大世面呢&hellip&hellip&rdquo 它把茗抱好，正要转身离开，忽地抽抽鼻子，眼珠乱转起来。

随风刮来了浓烈的血腥味，这腥味撩拨着它，让它心痒难搔。

它四下里瞧瞧，巫人们还未来到，而茗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于是偷偷伸出了一根根须，沿着乱石向前延伸出去。

它爬啊绕啊，爬过一块块破裂的巨石，一棵棵断折的松木，有几次，岩石堆里埋着残破的尸体。

崇仔细观察一番，发现他们已经流干了血，毫无啃食的价值。

但&hellip&hellip见鬼，为何风里的那股血腥如此的纯？难道什么地方死了很多人吗？毫无疑问，茗的血是它尝过的最纯最鲜的，只吸那么一两口，它也足够饱了，而且答应了茗不再吸别的血，却始终无法摆脱对腥味的迷恋&hellip&hellip啊，哪怕看上一眼，看到许多鲜红的血积在一起，那可多有意思？不知不觉间，它向上攀爬了几十丈的距离，血腥味愈加浓烈，简直让它头都眩晕起来。

可是根须越来越细小，快要达到延伸长度的极限了。

它暗叹一口气，决定爬过面前的一块巨石，若仍无收获，立即回去。

它刚爬了一半，忽听岩石后有人沉痛地叹着气，好像遇到极难抉择之事。

这声音难听之极，让崇突然间想到了脖子被人掐住的鸭子&mdash&mdash鸭子拼命喘息，想叫却叫不出来。

崇听得浑身一麻，刚想后退，那人热切地喊：&ldquo来呀，过来呀，帮我瞧一瞧啊。

我&hellip&hellip我真是选不出来！&rdquo 崇哆哆嗦嗦地探出了头。

只见那巨石之后，有一片凹进去的地方，宽约十来丈，中间横七竖八地摆放着&hellip&hellip崇使劲揉揉眼睛&hellip&hellip摆放着十几具血淋淋的&hellip&hellip啊，真他妈的！简直都不知道是该毛骨悚然还是该热血沸腾，它开始疯狂地抓扯自己的花瓣。

那是十几具没有皮肤的光光的尸体&hellip&hellip剥去他们皮的人站就在他们中间，正很苦恼地沉思着。

&ldquo喂&hellip&hellip&rdquo他小心地问，&ldquo你觉得&hellip&hellip我穿这身皮合适吗？&rdquo &ldquo合&hellip&hellip合&hellip&hellip咯咯&hellip&hellip合&hellip&hellip&rdquo崇的根须毫无气节地乱战。

那人浑身上下沾满血肉，竟看不出本来面目，手里提着好几张人皮，正一张一张地举到面前细看。

他的脑袋歪来歪去，露出的一双血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mdash&mdash他在认真苦恼呢。

这场景让即使是见惯沙场的崇都无法忍受。

它完全吓傻了，全身僵得差点枯萎，动也没法动，收也没法收，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近。

那人道：&ldquo崇，你瞧，我好容易收集了十三张完整点的皮，却挑不出来哪张适合我。

要不你帮我选选？&rdquo &ldquo这张&hellip&hellip不太好&hellip&hellip这张&hellip&hellip矮了&hellip&hellip这又瘦了&hellip&hellip这、这不太配你&hellip&hellip啊！啊！啊！&rdquo &ldquo怎么了？&rdquo那人以为人皮坏了，紧张地东看西看。

&ldquo你&hellip&hellip你&hellip&hellip你怎么知道&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我的&hellip&hellip&rdquo那人忙着挑选，没有回答。

崇看着他茫然若失的样子，突然一激灵，脱口道：&ldquo你、你是郁的大哥！&rdquo &ldquo三哥。

&rdquo那人严肃地纠正它道：&ldquo你见过大哥？&rdquo &ldquo原来是封、封、封大人！大、大人天颜浩荡，四、四海宾&hellip&hellip宾服，小的今日得见，真、真是生平之、之幸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算了！&rdquo那人不耐烦地打断它：&ldquo快些，帮我选选。

&rdquo说着把皮举到崇面前。

风吹来，那几张皮无力地晃荡着，可是空空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空空的嘴里什么也喊叫不出来了&hellip&hellip &ldquo我&hellip&hellip我真的&hellip&hellip不知道&hellip&hellip&rdquo崇用被吓出尿来的声音哭喊道：&ldquo我&hellip&hellip我只是朵花&hellip&hellip哪里知&hellip&hellip知道&hellip&hellip&rdquo 那人喉咙里咕哝一声，悻悻地退开几步。

他犹豫了半天，忽道：&ldquo对了！你抱着的那个女人，细皮嫩肉的可真不错。

是哪里抢来的？&rdquo &ldquo她？郁大人已经将小人送给她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是&hellip&hellip&rdquo那人一怔：&ldquo幕？她不是与郁一道下去了吗？&rdquo &ldquo啊！&rdquo崇指着那人身后一张皮大叫道：&ldquo那张真不错！真的！眉目清秀、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富贵之相，与大人简直般配之极！&rdquo 那人赶紧回头，捡起来看，犹豫着道：&ldquo很配吗？可是矮了点&hellip&hellip再说摸着也粗。

我是不是该试试&hellip&hellip崇！你在骗我吧？&rdquo 他反手一挥，竖在岩石上的根须断成数截，崇却已不见了。

那人大怒，纵身跃上岩石，只见远远的石堆之下，崇抱着女人正拼命飞跑。

&ldquo救命！救命！&rdquo崇一边跑一边乱叫，忽然身后风声凛冽，它闪电般甩出一根根须，缠绕在一棵尚未倾覆的松树上，猛地一拉，飞跃而起&mdash&mdash嗖嗖几声，它一大半的根须被急速旋转的风刃切成了碎片。

&ldquo哦！真他妈的！&rdquo崇痛得干叫，全部根须往里一收，变成个圆球，将茗包在其中，往下滚去。

它下落一段距离，在石头上一撞，弹起老高，落下后又再弹起。

它就在乱石间弹来弹去，看得乱石上的那人大觉有趣，咧嘴笑道：&ldquo这个好玩！那就多叫些人陪你玩玩吧！&rdquo 崇弹得高兴，眼看就要弹出乱石堆，忽见前面岩石上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看上去有手有脚，似乎是个人，但全身上下覆着烂泥，除了一双眼睛外，再无别的五官。

崇刚觉诧异，那泥浆人型一挥手，身后唿啦啦站起了二三十个同样的人型。

它们身上还淌着泥水，不停滴落在地。

崇的眼眶几乎绷裂，但它从那么高的山石堆上弹下来，速度快得已经根本收不住脚了。

它急切地四处乱看，瞬间选定了位置，往一块距它最远的突出的石头上奋力蹦去。

噗的一下，泥浆人们一起抬头，只见那根须缠绕起来的大圆球高高飞起，越过头顶，向远远的林子里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