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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待客之道。
”崔司徒笑呵呵地说,态度很是可亲。
桓均拱手再拜,“司徒宽厚。
” 崔司徒摆摆手,“既然来了,不如陪老夫手谈一局吧。
” “请司徒赐教。
” 将近五月中旬,天气愈发热了起来,长安城中许多士人甚至外出避暑去了,居于长安的许多也大都搬至水阁、竹林以解暑。
崔府中也有一处湖泊,此刻,桓均和崔司徒便坐在一处湖心水榭,四面临水,清风徐来。
二人各执一棋,桓均执黑,崔司徒执白,正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试探、较量。
崔司徒崔望,出自清河崔氏,父崔行,乃太。
祖臣也。
不同于其他太祖一脉在昭文太子和太。
祖去后仍不满新帝,崔氏一族在先帝登基后很早就转了风向,这些年一直颇受重用。
崔望年六十,已在司徒之位待了十年。
朝局风云变幻,能久居司徒之位,自是有其过人之处。
桓均原本没打算找崔司徒,还是公主,她提出来的,但跟提起谢绍时那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不同,她说到崔司徒时,罕见的有些疑虑,好像她也不能确定崔司徒会不会帮他,只跟他说可以试探一下。
于是桓均来了。
对他而言,他即将远离长安奔赴淮南,若在朝中有人能暗中襄助自己,他会事半功倍。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她说。
“崔司徒,小子见识浅薄,实在不懂日前朝廷的赈灾之策,司徒久居朝中资历深厚,可否为小子解惑?”桓均一开口,便将问题指向了最尖锐的地方。
崔司徒执棋的手一顿,然后便神态自若地落下一子,仿佛对桓均的冒犯半点不计较。
“哦,有何不解?” 桓均:“朝廷说让大户用粮食租用灾民的田地以助灾民度过此难,那灾情过后,大户不还田,当如何?” “自是有朝廷法度在。
” “朝廷法度又是何人在施行?” 崔司徒落子的速度慢了许多,捋了捋胡须,终于抬起那双苍老锐利的眼认真看向桓均。
“小小年纪,志向倒是不小。
” 桓均道:“小子不敢妄言志向,只是此举关乎到大梁江山,小子不能不在意。
” “你想如何?” 桓均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他此时根本判断不出崔司徒的态度,他老谋深算,看似温和实则可能暗藏机锋,若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万一他不仅不赞同,反而意欲阻止该怎么办? 可……已经踏进这道门了,畏畏缩缩无功而返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桓均心下一凝,抬起头,“淮南之地,未如北方。
”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决断的勇气。
崔司徒忽然看向他,那双鬓白苍老的眼睛尽是这几十年宦海沉浮的精光。
桓均心头一跳,掌心已出了汗。
崔司徒却飞快收回视线,又恢复了温和的长者模样,不再答他,清脆落下一子,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起来。
桓均沉下心,专心对弈起来。
直到一局罢,黑子被白子大龙咬死,他将指尖的黑子放回棋盒,然后对崔司徒一揖,“小子输了。
” 崔司徒放声一笑,同样将棋子一扔,“你说你输了,可老夫却觉得,输的人是我啊!” 桓均眼前一亮,倏地望向崔司徒,“司徒您……” 崔司徒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年轻人,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让老夫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 桓均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往后退了两步,再次重重一拜。
—— 五月中旬末的时候,谢绍回来了。
果不出姜从珚所料,当得知旅贲卫的伤亡后,朝廷第一时间就准备向他问罪。
谢绍拿出匈奴人头与信物,呈给梁帝和众人,他们的态度才稍微好转了些,但依旧对他是赏是罚没个定论。
直到崔司徒进言:“陛下,旅贲卫久居长安,初次对敌就能击溃胡敌,还斩落他们这么多人头,将公主平安送至鲜卑维系了两国盟约,正说明我大梁将士之英勇、陛下之明德。
” 又道:“近年来,不少中原百姓闻胡便惧,不若将谢统领带t回来的人头悬于城门之上,让过往百姓看见,亦知道我大梁将士之勇猛更甚胡敌,如此一来,国威可扬!” 众人一听,确实有道理,而且十分光彩。
梁帝就更是心动了。
这些年与周边胡人的小规模战争,梁国败多胜少,胡人常南下劫掠,以至于边境百姓十不存一,不得不南下内迁,中原百姓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胡人的凶残,就更是畏之如虎。
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梁帝自是希望自己脸上有光。
没费什么工夫,崔司徒的提议就被采纳了。
既然此事被当成好事宣扬,那对谢绍就该重赏了。
于是,才升上副统领的谢绍,转眼间便又授了骠姚校尉一职,已经进入一千石官员之列了。
谢绍再次被连升数级,从一介寒门布衣坐到这个位置,可谓是一步登天,但他行事作风却一如既往地沉稳,丝毫没有因此而张狂,这便更让人满意了。
他回到自己的简朴的小院,只有一个门房和一个长随照料起居,家里也没有什么人,父母早已亡故,只有叔婶待他如亲子将他抚养长大,如今还在老家。
谢绍确实没因升官而高兴,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当初跟公主的几次对话,其实每一次他都很震惊,心神动荡,可他现在却能清晰记起她说话时的声音以及那柔中带寒的脸庞。
他坐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莫名从怀中掏出那个瓷瓶,里面还有一些药粉,他没用完,或许是舍不得用完。
看着白瓷瓶,他忽然想到,那夜月色下,她的肌肤似乎比这上好的瓷器还要白净。
思绪忽的飘远,等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回过神时,脸色猛地一变,狠狠皱了下眉,脸上出现一种自责、不该的表情。
他不该想这些,这是对公主的不敬,只是想想也不行。
他将白瓷瓶再次收回怀里,他想,他确实该去见一见桓均。
桓均听说谢绍回来之后,本想找个日子拜访他,没想到谢绍主动约见了他。
他打量了对方一眼,身为武将,谢绍的身高要比普通人高出不少,比桓均自己还高出半个头,常服包裹之下,肌肉健壮,很有气势,神态却谦卑。
他五官端正,举止不似一般武将粗犷,倒也称得上一句儒将。
两人约见的地方并不在他们府上,而是金市的一家酒坊。
除了烈酒,酒坊也有许多果酒甜酒,因要谈事,二人便只要了清淡的米酒。
“谢将军,久仰大名。
”桓均率先开口。
谢绍拱了下手,“不敢,无名小卒而已,何来大名。
” 桓均见他一本正经,笑了,“如果我说我是从公主口中听到的呢!” 谢绍瞳仁一动,沉稳的表情裂出一道缝隙。
没指哪个公主,但他知道,桓均说的只有她。
“公主离开长安前,曾对我提起谢将军,说将军会助我一臂之力,现在看来,公主料事如神。
”桓均继续说。
听他的语气,似乎跟公主很熟。
谢绍想。
“绍能有今日,全仰赖公主。
” 桓均发现谢绍话很少,而且对自己防备心很重,也不再说这些场面话,正色道:“你既是奉公主之命而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接下来,我欲赴淮南行事,需将军为臂膀。
” 谢绍也敛了神色,“要我如何?” 桓均没直接回答他,反而问,“将军可否将公主这一路的情形告知于我?” 谢绍不太愿意,可又不好拒绝,便只能将经过简单描述了几句。
桓均敏锐地从中察觉到谢绍有些异样,却也没想太多,更多的是惊讶于公主的胆魄和气度。
她竟然敢直接与漠北王的部下发生冲突,而漠北王竟也没怪她,反而十分公允地维护了她。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可转念一想,公主是漠北王亲自选的,想来是有几分喜爱的,而公主,只要是见过她的人,恐怕没有人能不喜欢,这种喜欢不一定是男女之情,可以有单纯的容貌的欣赏,也可以是折服于她智慧和气度。
便是桓均自己,在见过公主后也对她生出欣赏之意。
谢绍见桓均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笑意,提到公主他好像很高兴。
桓均听完,道:“将军既是公主信得过的人,我也不瞒将军,我将赴淮南,改田制,是以需要将军为我臂膀助我。
” 谢绍忽的瞪大眼,他没想到,他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田制,国之梁柱也。
“谢将军难道怕了?” 谢绍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君都敢以身赴国,绍又有何惧!” 哼,同是被公主选中的人,谢绍不认为自己的胆气和决心不如桓均。
—— 五月下旬,经过两个多月的艰难旅途,姜从珚也终于抵达鲜卑王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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