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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铮张了张嘴,干涸的嘴唇一层死皮粘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扯出裂出几缕血丝。
“我知女郎不怪我,只是我自己怪罪我自己没保护好女郎。
”他嘶哑着说,眸中水光闪动。
姜从珚苦笑,“你要这么说的话,最该怪的人是我才对。
” “是我命令你们去救治伤员的,自该由我来承担一切后果,你只不过是听令行事,何罪之有?” “起来吧。
” 张铮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看到女郎被乌达鞮侯掳走的那一瞬间,他肝胆俱裂,巨大的悔恨涌上心头。
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女郎身边守着,女郎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他就是赔上性命也难抵万分之一的罪。
姜从珚看着他自责的脸,凉州那么多兵将,能被外祖父挑来给自己当护卫,领兵打战或许不是最强的,却绝对是最忠勇的。
张铮忠心耿耿,这原是好事,可他太过刚直的性格此刻反倒叫她头疼起来。
姜从珚深吸一口气,声音凝肃起来,“张铮,你可否把我当作你的主君?” “自然是。
”张铮忙答。
“那我现在命令你,起来,带着战士们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
” 张铮表情卡住。
“怎么,你不是把我当主君吗?这就不听令了?” “或者,你要继续跪,那我就陪你站着。
” 女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能一直站在这里,可他也知道女郎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坚定的心。
张铮无奈,只好依令行事。
他拖起沉重的双腿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以他习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依旧僵硬到打颤。
他强忍着膝盖处的肿痛,重新朝姜从珚行了一礼,“属下遵令!” 姜从珚笑着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姜从珚一转身,却见拓跋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他今天的面容打理干净了,衣服也都换过,只是身上一直萦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气势,使得他俊美的五官都峭刻起来,不敢叫人直视。
“王?”她低低唤了一声。
拓跋骁这才大步走过来,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将她抱回帐篷,却又在即将碰到她时收了回去。
他以前也嫌她太娇气,可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她有多脆弱。
她身上都是伤,让他都不敢碰她。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他问,声音阴冷。
“嗯?”姜从珚疑惑了下。
“他们没保护好你,该杀!” 他这句话不像是玩笑,尤其最后两个字,更带着有如实质的杀意。
姜从珚怔了下,缓缓垂下眼。
她没想到拓跋骁对谢绍和张铮的杀意这么强烈,沉默了瞬,只好答:“他们已尽力了,而且确实是我不够谨慎。
” 拓跋骁却不以为然,什么不够谨慎,只是他们不够强而已,整整数百骑兵,他都不指望他们能打败乌达鞮侯,只需拖延片刻他就能赶到,结果却叫乌达鞮侯在眼皮子底下掳走她,实在没用! 要不是顾及这是她的人,想等她醒来自己处理,拓跋骁早砍了他们的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姜从珚见他脸色依旧冷厉,显然不满意自己的做法,可她不愿他为难张铮他们,只好伸出胳膊,主动抓住他带着粗粝质感的手掌,轻轻晃了晃,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这是我手下的人,便让我自己处理吧,您不许插手。
” 明明是请求的话,被她用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语气说出来,一下子戳到拓跋骁心里,叫他再也冷硬不起来。
尤其是—— 他视线下移,落在她雪白的细腕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自己的手。
她手背上也有几道被野草划伤的小伤口,红红的细痕落在琼玉般的肌肤上,却不觉丑陋,反而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凌虐的凄美。
拓跋骁按下不合时宜的心绪,撩起她的帷帽看了看她,对上这双水盈盈的软眸,终于说不出话来。
姜从珚回到营帐,坐回床上跟拓跋骁说了会儿话,问他后续的情况,当听到他命人把所有匈奴俘虏全部屠杀时,她怔了一下。
匈奴人确实该死,无论对梁国还是鲜卑,他们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不应该手软,可,不知道为什么,姜从珚却有点怅然。
她浅浅的目光望向拓跋骁,看到他碧眸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杀戮,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拓跋骁决定南下,也会这么对待汉人吗? 两国说是结盟,可姜从珚很清楚,这只是因为暂时的利益而维持的表面和平,拓跋骁想要梁国丰饶的物资来扩充他的军队,梁国需要他强悍的铁骑在北方牵制匈奴。
他野心勃勃,又是一个完全不输乌达鞮侯的枭雄,虽说身上有一半汉人血脉,但从他的思维和认知来看,他并不把自己当半个汉人。
他是鲜卑王。
如果到了那一天,他跟梁国成为了敌人,他绝不会手软的。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在这个天灾日益严峻的时代,不管是汉人、胡人,所有人都想好好活下去。
史书上的一句“民族大融合”,是多少血与泪铺就。
拓跋骁见她神色不对,水润的眸光满是哀伤,想起她连对一个流民都心软,以为她在可怜匈奴人,不赞同自己的做法,有些不高兴,宽大的手掌搭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捏了捏,沉声道: “他们是敌人,对敌人决不能手下留情,否则他们只会反咬你一口。
”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草原生活中学来的经验。
两人都坐在床边,紧挨着,他高大结实的体型即便是坐下来也不可忽视,甚至因为靠得更近之后,这份气势更加逼人,此时被他掐着肩,姜从珚纤瘦的身躯在他面前不堪一折,更显渺小。
姜从珚抬起眸跟他对视,浅浅勾起唇算是回应他,“我知道,王。
” 只是,我们以后会变成敌人吗? 她可以接受拓跋骁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她不能接受他用对待异族的手段对待汉人子民。
拓跋骁见她明明同意了自己,也对自己笑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总觉得她嘴上认可了,心里却不是这个想法。
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些匈奴人曾经也侵略他们的王庭,杀死他们的族人,抢走了他们的牛羊,匈奴人的刀锋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所以他们也必须报之以更加残酷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和财产。
一个成年人的思维想法是绝不容易改变的,尤其对意志坚定的上位者来说,他们认准的事,几乎没有人能更改。
两人现在的关系才刚有进展,实在不是讨论这些敏感话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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