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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低声道:“阿姐,给我罢,我来找你便是想去照顾一下兄长。
” 听见他说出的是这话,孟婵音高悬的心蓦然松下。
从他出现开始,她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与往日不同,还当、还当他…… 孟婵音暗咬下唇,松手让他端着,柔声嘱咐:“药再凉一会儿罢,许久未见阿宁,你先坐在这里与阿姐说说,这段时日过得如何?”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端方,恪尽职守地当着姐姐。
息长宁坐在她的身边,仔细与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还没说多久,凛院来人道喝药的时辰到了。
孟婵音止住话,端起药碗,全然忘记了此前让他去照顾的话,匆忙丢下一句改日再聊,随着那下人一道离去。
息长宁还坐在院中,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垂下目光,凝望眼前的这堆残药。
他比来时更明白,一切不过是因他是弟弟,所以她才会是如此表现。
既然如此,他何必去破坏这份能留在她身边,接近她的关系。
凛院四周窗扉紧闭,往日清雅的熏香变成了苦涩的药香,室内昏暗沉沉。
孟婵音推开房门走进来,闻见药香中夹杂的血腥味儿眉心轻颦。
立在门口半晌,她才敢往里走。
室内陈设熟悉,一眼便能看见曾经她送给息扶藐的东西。
案上枯萎的荷花被小心翼翼地插在瓶中,墙壁的羊角上挂着几串稚气的风铃,还有她不要的焦尾琴,那些东西全都能在这里看见。
从很久之前,他的房中就全是她的痕迹了。
窗外的雪飘了下来,菱花窗牖上积了一层白雪。
孟婵音伸手推开上面的积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如同陶瓷破碎般清晰。
雪……为何会发出陶瓷破碎的声音? 孟婵音迷茫地眨了眨眼,想要弯腰探身去看,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形骤然顿住,眼眶洇出泛红的湿意。
她压下急促的呼吸,拼命眨去眼眶的泪,缓缓转过身。
亮堂的室内,桌案上堆放整齐,一只白玉花瓶中插了一枝刚折下来的红梅,身着垂感质地极好的玄蓝雾寝袍的青年脸色苍白,正长身玉立地撑在门罩上。
他看向她的目光似柔和的月光,似落下窗牖的积雪。
孟婵音眼眶被泪水模糊得看不真切,一时之间不敢确认是幻觉,还是真实。
息扶藐观她踌躇又委屈的表情,下意识朝她走去。
许久没有下地走路过,此时走得跌跌撞撞。
他费尽力气走至她的面前,微倾下腰,屈指伸手擦拭她眼睫上的泪。
“别哭……” 孟婵音扬起眼,望着他苍白的脸,伸手扶住他。
息扶藐由她扶着自己往前走。
他面色微白地阖眸斜斜躺在榻上,透着几分苍白,眸光静得毫无情绪的波澜。
“阿兄。
“她蠕声唤道。
息扶藐轻咳嗽一声,她见状上前一步,端起一旁的温水递给他。
他接过温水呷润嗓子,氤氲的热气往上浮动,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以为你会在我没有醒来之前离开。
” 孟婵音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但不知为何却又不是很想离开。
大约是自暴自弃,知道他到头来还是会追过来,也或许是想亲眼看着他醒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的沉默让息扶藐低头扯了下嘴角,放下茶杯后问她:“你会什么时候走?” 孟婵音目光复杂地盯着,没有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作伪的情绪,这才确定他是真的在问她何时离开。
她温吞地答道:“等阿兄好了再走。
” 既不爱他,宁死也不愿和他在一起,此时却说等他好了再离开。
息扶藐有一瞬间想抬起她的脸,看看她眼中究竟是什么神情,是嘲笑他,是觉得他这一生非得强求她才能活下去,还是可怜他? 孟婵音感受到他的视线,放在膝上的手指蜷起,张口欲要说,若是他不想看见自己,她今日也可以离开。
息扶藐一眼不眨地盯着她,漆黑的眼瞳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苍白无色的薄唇蠕动:“头疼。
” 孟婵音下意识站起身双指按在他的额上,待反应过来后指尖一顿,想收回手却被他按住。
“就这样。
”他低头靠在她的怀中,疲倦地闭上了眼眸。
微涩的药香蔓延在鼻翼,孟婵音指尖微滞,她缓缓垂下卷翘的眼睫,没有说话,继续揉按。
时辰飞速地流逝,靠在怀中的人许是身体尚未恢复,在她轻柔的动作中渐渐昏睡,从鼻腔中呼出安静的睡息,让她也忍不住产生了困顿。
许是冬季本就是犯困,她起先还认真地按着,不经意地打着困顿的哈欠,按在额头的手指愈发无力,最后头往后一仰险些栽倒在地,被修长的大掌轻轻地托住。
短暂的失重感让她皱了下眉头,大掌稳重地托住后脑传来舒服的温度,她以为还在以前,意识模糊再次陷入沉睡中。
息扶藐抱住她,肩膀的伤口崩裂出血渍,都没有看一眼,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眼底下青乌可见,他昏迷的这几日,她应该也没有休息好。
息扶藐将她放在榻上,褪去绣鞋,替她捻着褥角。
熟悉的气息让孟婵音紧颦的眉心松开,抱着被褥,白皙的脸颊深陷其中。
息扶藐坐在一旁,低垂眼睫地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伸手拨开覆在她面上的碎发。
指腹不经意拂过她的脸颊,她又埋进被褥中一点,很快便只露出右耳畔。
他的的指腹停在后颈的那颗红痣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眼神随之变得幽暗。
暮色盖住天边一大半,屋内已经点漆了一盏微弱的小灯。
孟婵音从榻上坐起来时两眼迷惘地泛着雾气,脸上神情微钝,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环视周围,藉由微弱的烛光看清屋内的陈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息扶藐的揽月阁。
下晌她本来是在给他按头舒缓,谁知自己竟然两眼一闭睡着了。
孟婵音脸上呆滞须臾,遂又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目光四处寻着息扶藐在何处。
趿拉着鞋子下脚榻,走出门罩行至立屏外间,她终于看见坐在案前的青年。
许是因为她霸占了床榻,此时他正披着一件玄黑薄氅,墨发随意地用一根发带松懈地束着,硬朗深邃的五官被微弱的烛光柔和了轮廓。
他闻音抬颌看过去,见她发髻微乱,衣裳不整着,还一脸没醒地站在不远处,眼神微动,想说话,可喉咙痒意传来,握拳低头轻声地咳嗽。
孟婵音听见他的咳嗽,脸上的茫然恢复如常,上前替他倒了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递过去。
息扶藐接过呷了一口。
孟婵音转头看向窗外已经昏暗的月色,低声问他:“怎么没有唤醒我?” 倒不是埋怨,而是在想这么久了,从白日至夜间,竟然没有人来唤她回去。
孟婵音在心中微微叹息。
息扶藐放下茶杯,指腹压过杯口,“我忘了。
” 是不是他真的忘记了,孟婵音也不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站起身,欲请辞。
息扶藐却先一步,抬头看向她,眼神和往日有些不同。
青年比此前更温和,也更清瘦了,脸颊深陷,看不出往日的风采。
她到底是彻底杀了他,一身的傲骨都散了,也看明白她眼中有他,却只是如寻常的妹妹对兄长,没有男女之情。
他漆黑的眼珠浸过水,黑得摄人,望着她缓声道:“婵儿,我答应放你走。
” 他突然的一句话袭来,孟婵音一时不知说什么,心中升起愧疚。
若是在往日,他说出放她走的话,她定然欢喜地转身,可现在…… 孟婵音局促地在站在他的目光下,垂着头,踌躇地往后退了一步,回了句无关重要的话:“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 说完,她在这里站不住了,转身拉开房门出去,氤白的身影披着昏暗的月色渐行渐远。
息扶藐转身看向身后的窗外,沉黑的眼沉寂得似一潭死水。
满院的婆娑树影摇晃,发出‘沙沙’的细微声,月色透过窗扉,落在骨节分明的冷瘦的手指上。
握住,松开,像是握住了那束惨白的月光。
他的确可怜,没有她就活不下去……非她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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