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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你进来,你娘不让你往外跑。
”姜父抱臂站在门内喊,“你刚换的棉裤,再弄湿可没得换了。
” 小核桃拖着腔“噢”一声,但腿还在一点一点往外挪。
姜母从灶房出来,慈爱地朝她招手:“过来,别往外跑。
太阳落山了,风又大了,你跑出去喝一肚子的冷风,夜里就要咳。
” “我闭上嘴不喝冷风就行了,姥娘,你让我出门吧,我想去演武场看分粮的。
”小核桃撒娇。
“进来!”姜红玉在屋里板着脸喊一声。
小核桃瞬间垮下脸,她用眼神朝姥爷和姥娘求救,但二人双双撇开脸,她只得低着头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往屋里走。
姜红玉扶着肚子在屋里转圈,她挑眼看向垂头丧气的丫头,家里人都宠着她,这丫头动不动就翘尾巴,只能她来当冷面神。
小核桃重重坐在椅子上,她哼一声,姜红玉不理,她继续扶着肚子走来走去,当屋里没第二个人。
小核桃渐渐不自在起来,加之她不是个心窄的小孩,气来得快也消得快,她一个蹦哒站起身去当她娘的小尾巴,嘴里叭叭问:“娘,妹妹又踢你了吗?” “嗯。
” “娘,妹妹叫啥名字?叫小枣子行不行?” 姜红玉还没想好,她扶着床柱停下步子歇会儿,这会儿才来算账:“你还要跑出去干啥?上午跟你爹一起去陵殿祭祀,又跟你婶婶和小叔一起出老大的风头,还没玩够?” 小核桃顿时不笑了,她不吭声。
“你婶婶你叔还有你爹在分粮,你去捣啥乱?你能帮上忙?”姜红玉伸手戳她脑门,她恼火地说:“你在外面疯玩半天,棉裤和鞋子里面啥时候打湿了你都没发觉,我看你是想生病。
明天就过年了,你要是病了,你就顿顿喝稀米汤,看我们吃大鱼大肉。
” 小核桃晌午回来才为湿的棉裤和鞋子挨训,本就心虚,这会儿不免又生几分忐忑。
姜红玉扶着腰坐在床边,她换个口吻,语重心长地说:“自从落下雪,青果就没再出过门,为啥呢?因为你大娘怕他生病。
这么小的小孩,一场寒病就能要命。
你也还不足五岁,没比他大多少,要是病狠了,陵里的龚大夫救不了你。
小核桃,你要是想当小邬陵长就得惜命,你得长大才行。
” 话落,屋外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姜红玉起身走到门口,看邬家兄弟俩各挑两个鼓囊囊的麻袋进仓房。
姜父跟进去,问:“这都是米面?四袋有六七百斤吧?这可不少。
” “还有两袋没挑回来,我跟老三还要再走一趟。
”邬常顺哈哈笑。
“还有两袋?一共是多少斤?”姜母走出灶房问。
“这次分粮,家家户户各得米面一千又七十四斤。
”邬常顺满心愉快,在他的记忆里,二十多年来,就没分过这么多粮食。
“之前康陵的陵户送来三万六千斤米面,加上十月和十一月两个集市上用花生油换来的米面,合计有五万多斤。
”邬常安拎着担子出来解释。
“九月的时候,我们还分过一次米面,当时好像分到一百二三十斤对吧?”邬常顺看向老三。
邬常安点头,他一撂头,说:“走了。
” 等兄弟俩走了,姜父和姜母面面相觑,一千二十余斤米面相当是二千斤稻麦,这是姜家六亩稻子和麦子的产量,要是再撇掉春种时撒下的种子,相当是七亩稻麦的盈余。
这还是短短五个月卖油换来的粮食,明年开春再卖油又能再分粮。
“真是了不得。
”姜父啧啧感叹,“明年菜籽收了,公主陵又能榨菜籽油换粮……我的个天爷,等明年秋收,新粮下来,他们家里的陈粮还有一堆。
” 姜母在康陵的帝陵生活,祭田比旁的陪葬陵多,从没愁过粮食不够吃。
生活无忧,这辈子除了生孩子,可以说没吃过什么苦,也就没怎么羡慕过旁人。
这会儿想想安庆公主陵的日子,似乎一年能比一年好,她心里竟然生出几分羡慕。
屋里,小核桃一扫被亲娘教训的无措,她像个疯丫头一样在床上打滚……好多好多粮食啊!以后她再去姥娘家,她舅家的表哥表姐就不能再说安庆公主陵穷了! “娘,以后我们家有吃不完的粮食,粮缸再也不会空荡荡的。
”小核桃大喊。
“对对对!你消停点,可别掉下来了。
”姜红玉也高兴。
一柱香后,陶椿拎着一罐三十斤的油跟邬家兄弟俩一起回来,邬常顺和邬常安挑的担子两头又挂满东西,除了两袋米面,还有五十斤番薯粉和一百二十斤粉条。
分回来的粮食占据半座仓房,姜父姜母进去转一圈,嘴里的啧啧声就没停过。
“你们陵的日子往后就好过了。
”姜父拍着女婿的肩膀替他高兴,同时他心里掺着一股不甘心,这种日子太有盼头,他有种生不逢时的遗憾。
可惜他老了,他要是还年轻,肯定要想法子搬到安庆公主陵来。
姜父遗憾地看陶椿一眼,陵长有野心有慧心,关键还肯分权,在她手下做事,那可太有干劲了。
“鸡肉炖好了,要不先吃饭?”姜母出声问,“天也黑了,你们明天再来仓房分装粮食?” “行,我也饿了。
”邬常顺拍拍手上的灰,说:“老三,弟妹,我们先去吃饭。
” 鸡肉先大锅炖,再盛在罐子里用小火慢慢煨着,煨小半时辰,骨酥肉烂,汤汁浓稠。
鸡肉下肚再煮粉条,最后连汤带粉条一起装进五脏庙。
晚饭后,陶椿舀面发面,她打算明天炸两锅油糕,再炸一锅肉丸子,年后吃早饭可以煮粉条馏油糕,中饭晚饭炖肉的时候不想吃粉条也能馏油糕当主食。
面团揉好,邬常安端起油盏拿上暖瓶,跟着陶椿一起回屋睡觉。
跟陶椿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分到手的白面一大缸装不下,花生油又不缺,故而大年三十的这天,家家户户都支油锅炸油糕,陵里充斥的油香勾得狗流哈喇子。
胡家全到邬家时,陶椿正在炸猪肉丸子,他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舀一碗肉丸子捧着吃。
“你咋来了?拜年也该是明天。
”邬常安问。
“拜年是明天的事,我今儿过来是想跟陶陵长讨个主意,康陵送来的番薯不少,一直堆在公粮仓和空下来的土屋里不是办法,天太冷,还是会冻坏。
我打算明天挨家挨户拜年,请陵里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陵户干活儿,趁早把番薯磨成浆,没好天气就在土屋里晾粉,有好天气就端出来晒粉。
陶陵长觉得如何?”胡家全问。
“明儿是正月初一,还没过元宵就开工?陵户们心里可能不咋乐意,而且外面还冷得很,剁番薯的人能冻烂手。
”陶椿提出一个问题。
“我晓得,所以我打算向杜管事学习,把番薯分下去,他们各自在家里洗番薯剁番薯,之后把番薯块儿送到演武场。
”胡家全说罢看向邬常安,接着说:“我还想把山谷里的圆形双轨槽挑回来,圆形双轨槽和直线双轨槽同时开工,每天安排几班人值班牵牛碾番薯。
” “这个法子可行。
”陶椿认同,她给他出个主意:“昨儿小鹰和小秋说漏嘴,小核桃听她俩说明天早上杜管事和陈管事要来给我拜年,你们私下商量过吗?商量过?那你再上门商量一下,你约着他们明早一起上门,到时候你带人挑几袋番薯送我家来。
如此一来,其他管事和伍长想来不会排斥,有我们带头,陵里的其他陵户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 胡家全就打着这个主意,他激动地应下,转手放下空碗一溜烟跑了。
之后的事就如陶椿推测的那样发展,胡家全带着他的族兄弟在来给陶椿拜年时送来六百斤番薯,九个管事和两个伍长见状心中了然,他们主动带上自家的兄弟去公粮仓各挑走七八百斤番薯,回去之后各又自给族人传话。
这下不用胡家全觍着脸挨家挨户上门送番薯,陵里余下的人家主动去领番薯。
虎狼队和平安队踩着积雪又进一次山,他们受胡二管事所托去山谷挑圆形双轨槽,没想到一脚踏进山谷,惊得猴群像跳蚤一样从油坊里跳出来,在人赶到之前逃之夭夭。
好在油坊里没有存油,花生也用完了,杜星在油坊里检查两圈,断定野猴除了把油坊搞得脏兮兮的,就偷吃了一缸榨过油的油饼,没什么损失。
杜星带几个人取几筐没用完的陶土和泥,把油坊和两座人住的院子里的窗子用泥封死,确定野猴不会进屋住就离开了。
人多力量大,一帮人当晚就把圆形双轨槽运到演武场上,胡家全安排好值班的人,陵里的人开工。
老人常说年头忙,之后的一年都不会清闲,这不是瞎话,猫冬的日子,大伙儿窝在家里剁番薯只是忙碌的开端,接着有杜管事一趟接一趟地上门送花生收花生。
忙完剁番薯、剥花生,李渠和陈青榆又带人挨家挨户送藤条和劈开的竹条,用来编竹床和藤床,类似小儿睡的摇床,也像一个封口的簸箕。
他们打算在树上先做吊网,再把竹床和藤床固定在吊网上,用以代替木巢。
在山里生活的陵户大半都会藤编的手艺,毕竟竹筐、背篓、蒸笼、篾帘、篾席都是自己编,小核桃小时候睡的摇篮就是邬常顺在邬二叔的指点下编成的。
眼下他用陈青榆送来藤条,先给快要出世的二女儿编一个摇篮,而邬常安和陶椿则是在姜父的指点下编大人睡的竹床。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姜红玉醒来发觉肚子疼,时隔四年半,久违的疼痛再次袭来。
她躺在床上捱过最慌乱的一阵,随后出来喊:“常顺,我要生了,给我烧一缸洗澡水。
” 一句话惊动一屋的人,有姜母盯着,陶椿牵走小核桃去请石慧和邬小婶过来帮忙,顺带把小核桃放在邬二叔家。
小核桃看她小婶婶、二婶和婶婆急匆匆走了,她像掉魂了一样站在原地。
“小核桃,屋外冷,你跟婶子回屋玩。
”翠柳牵上小核桃的手,她温声说:“你姑姑待会儿要爬到树上挂卤鸟,你会不会爬树?你来给她帮忙好不好?” 小核桃没听进去,她半哭不哭地捂着心口说:“大婶婶,我好慌,我难受……” “没事没事,你二婶说你娘怀相好,这又是她第二次生孩子,不会有事。
你在我家待着,等你妹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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