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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姨母沈曼君下台,也没人就说叶昭齐的位置也就一定坐不稳了。
“你这孩子……总是标新立异。
” 她善意的急切,也被大姐完全领会,叶昭齐黯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她反握住妹妹的手,拍打了几下,“孤拐得厉害,且还护短,我看,除了舅父舅母,我们爹娘还有姐妹兄弟这家人,哪怕是对姨母,你也是面子情……你这是怕我被牵连,只想着先把我摘出去,可你不想想,事已至此,如果我们一家谁也没有出面,亲戚故交间,又会如何议论呢?” “那就让她们议论好了!” 叶瑶期冲口而出道,“正好撕巴开了,大家生分了,如此才能各自安好。
还不明白吗,姐,姨母的事情,是吉是凶,还不是六姐存乎一心?六姐不忌讳,别人说破天都没用。
可六姐忌讳的,是姨母一人,还是我们这些看似分家,却比没有分家还更加亲密兴旺,淤积在一行一业内的乡党友朋呢?” 这话一说出口,叶昭齐身躯微微一震,望向叶瑶期的眼神立刻有所不同。
叶瑶期也知道,自己无意几句话,却是把心中隐藏多年的倾向给漏完了,不过,料来她和情报局的往来,不会轻易露馅,因此她也还算镇定,只是望着叶昭齐微微点了点头。
叶昭齐苦笑道,“我明白了,这是你的心底话,难怪当年你一定要去金融部做事……原来,我们都愚钝,家中最聪明的儿女,还是小妹琼章。
” 这是叶瑶期的小名,久已不用了,叶昭齐突然提起,叶瑶期也是双目一红,也不知为什么,忽然间极是感伤,不由得紧紧握住姐姐的手,哽咽道,“姐,我不是不想说,只是——” 只是,她年岁太小,说话不管用,只能藏在心底,却不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这未尽之意,其实不必说,姐姐也能明白。
叶瑶期见昭齐微微摇头,笑容中只有欣慰而无埋怨,不由更是委屈,多年来的压力和担忧,全数涌上,真恨不得大哭一场,泪眼朦胧中,端详着姐姐的面庞,又是情不自禁地想道,“这样的瘦,脸上没有一点肉,这眼角的纹路——姐姐也老了,是呀,快四十了,不年轻了,看起来可是憔悴!这世道可真不该呀!我姐姐是多好的人才!” 的确,此时此刻,真不算是叶昭齐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她少年成名,从压抑的江南来到买地之后,便是一飞冲天,不但被当成家中的‘麒麟女’,受尽了家人的重视和栽培,事业上,更是每一步都超出了当时对女子的偏见藩篱,每一步都是跨时代的壮举!在当时,小小的瑶期所见的,便是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样子,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叶昭齐此刻的疲倦、憔悴与迷茫?! 但现实就是如此,没有人永在巅峰,姐姐不能,姨母不能,沈家也不能,属于她们的时代,似乎已经结束,不管再残忍,最理智的做法,仍是垂头接受。
叶瑶期深吸一口气,咽下发咸发涩的泪水,喉咙中堵得厉害,可她现在不能哭——她还要再劝一劝叶昭齐。
“姐——” “不必说了,都懂。
” 叶昭齐反而比她轻松,在那一刻诧异过后,虽然也被小妹的泪水,勾动情肠,双唇颤抖了片刻,但很快,她又释然地长呼了一口气,甚至还轻笑了起来。
“三妹,我家女子,以你最慧,你想得一点错也没有,错不在你,在于我们,一个小女孩都能看明白的道理,我们却看不明白。
如今悔悟,已是晚了。
” “不过,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
有你在,我也能放心许多,今次找你谈天,心里其实也压了事,颇为惴惴,不知可托付给谁,又有谁能懂我——知道你的立场,我反而轻松了,原来早有达者,比我醒悟得早得多了。
” 先听到‘我也能放心’,叶瑶期还当是叶昭齐要回壕镜去,所谓‘放心’,是指她离开之后,羊城港风云诡谲,有自己照料家人,大姐能够放心。
谁知道越听越不像,不由得急道,“大姐,你这是——” “也不是坏事,”叶昭齐哪舍得让小妹担心,自然不会吊她的胃口,垂头犹豫片刻,扬起脸来,故作轻松地笑道,“就是刚才你问的采风使——此次出使,对《万国报纸》的读者来说,意义非常,当然不会不派采风使。
而且,人员组成也是被你猜中了。
的确是白番、黑番和汉人,各出一人,互相配合。
随时发出报道,跟着传讯船往回送,在《万国报纸》上陆续发表。
三个玛丽,对此事非常重视,三小姐马德烈是三姐妹中身子最好的人,她没有束过腰,可以承受远航,因此她决定亲自出任白番采风使——” 说到这里,叶瑶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昭齐已经决定,去当那个汉人采风使,远航欧罗巴——不但离开了此刻必须要由她出面的窘迫情境,而且,还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这是一个她的出身将不会成为任何负累,反而会重新为她加分的战场! 金蝉脱壳!妙啊!倘使旁人如此,叶瑶期必然大赞,可这是她的亲姐姐!她一听之下,如遭雷击,哪有不担忧质疑的道理。
“不是,此去万里,归期未定,而且——而且姐夫和囡囡呢?爹娘有我,姐夫——囡囡怎么办?” 叶昭齐的丈夫,自然是最符合买地标准,最为典范的贤良丈夫,一切以她为主,要说陪着一起,还算正常,但孩子还小,如何经受得住远航?叶瑶期问完了自己也明白过来,“你是想把囡囡托付给我——” 这也就难怪叶昭齐说,‘不知可托付给谁’了,叶瑶期这边才刚自以为恍然大悟,叶昭齐却在那边摇了摇头。
“不是,囡囡还是归她父亲带。
” 她的头又低了下去,似乎这依然是一个难以吐露的决定,不过,尽管每一次都不好启齿,可叶瑶期百忙之中,还是情不自禁地注意到,每一次叶昭齐抬起头时,她面上的笑容也都多了几分真诚和解脱。
“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和别人说,不过,我们已经办好手续了—— 瑶期,我和你姐夫,我们已经离婚了。
” -------------------- 更新了,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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