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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谢茉抿抿唇,坚声说:“有些话,纵使不中听,可我还是要讲。
” “你尽管说。
” 谢茉微微颔首示意后便说了:“重伤他人,偏能全身而退,这是否在变相提倡诬赖构陷之风?” 略作停顿,谢茉继续说:“如此,会不会成为打击铲除异己或竞争者的利器?这会不会进一步催动拉帮结派等不良风气的形成?” 给明显惊愕的两人反应了一会儿,谢茉才放缓语调,说:“军区一向注重实干,长此以往会不会动摇根基?” 年轻这位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瞠目看向谢茉。
轻言细语的,却仍来一顶顶大帽,这该怎么办?倘使计较起来,是非得惩处不可,不然那就是纵容不良风气,动摇部队根基,这谁承受的了?惩处就没问题了?才不。
轻了,人家说不对问题严重性认识不明确;重了,就要考虑是否会令群众对“举报”这条向上反映问题的渠道心生怯意,不敢使用。
当然还须考虑舆论舆情、制度、条例……等等问题。
总之,不能一拍脑袋大包大揽,要从长计议。
年长那位端起手边茶缸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说:“感谢提醒,这个问题我们一定会严肃讨论。
” 谢茉含笑点头:“希望结果是积极正面的。
” 这事她会跟进的。
并敦促卫明诚跟进。
年长男人赶紧换了话题:“谢同志,关于卫明诚同志昨日去方师长家的原因,还需要你讲一讲。
” 谢茉轻声叹口气,无奈一笑:“本来这事我们不想声张的……” 组织了一下措辞,谢茉便细致讲解起来:“……元旦当天,我见着方师长,却发现他眉眼五官跟邮电所沈老师傅的老伴儿极其相像,沈老师傅有一子,十来岁时离家再没回,算算年纪也跟方师长吻合,明诚便去找方师长探信,这属于私事,不便在营部多谈,他适才下班后登门,只没想到……” 说着,谢茉微微摇了摇头。
“竟是这样!” “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两人大吃一惊。
忍了忍收敛住惊奇的追问,两人将谢茉送出门。
谢茉态度很配合:“若有哪里不明确的,我随时恭候。
” 迈出门,一抬眼便瞧见卫明诚身影,他就站在楼梯口,时不时朝这边儿张望。
谢茉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去,手自然而然塞进卫明诚伸来的手掌里。
手指伸展,钻过指缝。
十指交扣。
重重一使力。
两人一垂眼一扬眸地对望,弧度相似的两个笑容徐徐拉开。
谢茉说:“走,回家。
” 卫明诚回:“嗯,回家。
” 他们默契地停口,没再多话,踩楼梯的踢踏声轻轻重重,快快慢慢,像冷夜中一曲温暖活泼的协奏曲。
和谐美妙极了。
刚踏上一楼,一声极压抑的抽噎从旁边办公室传来。
谢茉疑惑驻足,耳朵却诚实地竖了起来。
卫明诚却心知肚明。
在先时的问询中,沈老师傅和方师长不可避免被牵扯进来,沈老师傅必会请来核实有关事项。
就在卫明诚低头准备凑近谢茉耳畔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眼尾余光瞥见了一道挺拔到僵硬的仓忙人影。
是方师长。
他像是没发现几步外的谢茉和卫明诚,在办公室门前顿步半晌儿,猛然推开门。
缓慢却坚定地跨入室内。
谢茉与卫明诚面面相觑,然后举步跟进去。
“……卫明诚同志说,她爱人认定您妻子的相貌与我们一位领导很像,我们就请您来核实一下。
” 刚到门口,就听这么一番话,谢茉忙朝沈老师傅看去。
只见他一眨不眨地用力盯着方师长,好像生怕人突然消失一般。
可不怕嘛,怕他冷了,怕他苦了,怕他伤了,更怕他不在人世了……虽然从来不说,但沈老师傅基本默认儿子已早脱离人世。
谢茉前回来他家,他就有所察觉,可期盼了太久,不大敢确信。
心绪就好似被砸出裂纹的冻结河面,不敢进更不敢退,进了怕最后梦碎,更怕退了耽搁时机。
两军人找上门时,他不由地进一步期冀,果断跟了来。
见到面前中年军官的第一眼,沈老师傅便万分确定,这是他的儿子。
耳畔的话全部擦耳而过,半点没入心,沈老师傅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直如生锈的铁齿,再转不动。
他唯一能做、会做的便是盯着他陌生又熟悉的儿子,舍不得眨眼,舍不得分神,怎么都看不够。
眼泪溢出眼眶,涓涓不止,沈老师傅却兀自没感觉。
好半晌儿,他才忽地反应过来,闭了闭眼,颤抖着脚步,迟疑地迈前一步,喊了声:“你……” 不知想到什么,他饱含复杂情感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霎时灰败,身体随之摇摇欲坠。
方师长赶紧垫前两步扶住沈老师傅,他嘴里不停顿地把自己年少失忆的事讲了出来。
沈老师傅视线钉在他耳垂那颗黑痣上,眼瞳骤然一缩,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嘴唇一直上下阖动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的手慢慢抬起来,将将碰上那颗再熟悉不过的黑痣时,却陡然顿住,手在半空摇摆起来。
好半晌儿,他仿佛用尽力气,小心翼翼试探着唤了声:“元柏?” 顿了顿,他笃定地又叫了一声:“元柏!” “您……”方师长面上羞惭。
他话还没说完,沈老师傅豁然转身,急急跨步到办公桌前,拿起相框。
沈老师傅抖索着手一个劲擦拭纤尘不染的相片,老伴儿数年如一日地微笑着。
好一会儿,他朝方师长举起照片,上头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对方师长微微笑着。
那张无比眼熟的面庞生生搅动着方师长本就拧成一团的心脏。
莫名其妙的疼,鼻子莫名其妙的酸。
沈老师傅絮絮道:“你妈……我老伴儿……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必然欢喜坏了……她闭眼前还在念叨你……如今,她可以放心了,你还好好的……” 不知不觉间,方师长眼泪滂沱而下,一声哽咽自他喉头碾出,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哭出来了。
他异常艰涩的吐了个问句:“老太太……走了吗?” “好些年了。
”沈老师傅抬手擦擦眼泪,“六一年走的,整十年了。
” 沈老师傅这会儿情绪略缓,他问:“你一点不记得?” 方师长说:“……见着您跟老太太,脑袋里闪过模糊影子。
”即使看不清,但他心里却毫无来由的亲近俩老人。
沈老师傅整张脸孔点亮,他激动说:“我多给你说说之前的事,你兴许能想起来些。
还有,家里布置基本没变,你房间一直原样保留着,等你去看看,熟悉的环境不定能记起些什么……” 方师长闷声“嗯”了一声。
谢茉与卫明诚相视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身后,沈老师傅忙不迭的介绍断断续续传来:“我叫沈启,你妈叫柳青,你叫沈元柏……你幼时淘气,最爱下河摸鱼……木雕小老虎,这些年我给你攒了一堆……早不抽烟了,先前肺不好,你妈就把我种的烟叶全撅了,她那人……” *** 天幕似浸泡了浓稠墨汁,深邃广博,一轮弯月悬于其上,漫撒着绒绒的,洁净的,静谧的清光,在冬夜冷风的比衬之下,竟然给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今晚意外的不太冷。
谢茉便和卫明诚漫步在这样的夜色里。
她将交扣的两只手扬起来,藉着烟水似的月光,饶有兴致打量起卫明诚的手。
他的手好看,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温厚,手背上青筋浅浅凸起浮动,微动的指尖隐隐勾动绕指的光影,在她小巧指骨的烘托下,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谢茉情不自禁晃悠两人的手,声线亦随之轻快起来:“虽然和想象出入颇大,但好在结果完满,沈老师傅终于了却他和老伴儿的最大心愿了。
” 卫明诚说:“都是你的功劳。
” “全是我的功劳还不至于,勉勉强强算个——”谢茉弯眉笑眼,故意做出个傲娇的表情,风轻云淡道,“居功至伟吧。
” 说完,表情便被笑容崩裂。
“嗯。
”卫明诚这一声低低应和,落在谢茉耳朵里竟比月色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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