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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笑问客从何处来（二）(3/3)

&ldquo着啊！&rdquo艄公又附和了一声，&ldquo就是般配得紧，才拐得出来咯。

&rdquo 她听着他的话就知道他动了别的念头。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越发奇怪男人这个&ldquo兴致&rdquo到底是怎么点起来的？有为着心情好，也有为着心情不好；有为着喜欢她，也有为着恼了她；有为着闲来无事，也有为着忙得没了时日钟点&hellip&hellip似乎任何一种情绪都是可以促成*的理由，可是她正在跟他吵架，他怎么就觉得他们可以&hellip&hellip&ldquo我跟你说事情，你不要捣乱。

&rdquo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去拉房门，他却不放，&ldquo你说，我在听。

&rdquo反手按上门锁，转身就把她抱了起来，他书房里有张罗汉床的，他偏把她搁在书案上，他就要看她惊弓之鸟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桂嫂手里的汤勺&ldquo当啷&rdquo一声磕在锅沿上，面上一层微霜：&ldquo这可不敢乱说！我瞧着人家般配得紧。

&rdquo 深绛色的花梨框架嵌着块山水云石，坚凉厚重，她一挨到就是一僵，咬着唇推他，他却不急，连手边的清玩书册都推得慢条斯理，她虽然还想跟他闹别扭，可终归逃不掉。

现在不是当年，她不会小疯子似的捶他，更不会抬手就往他脸上抽，他如今是熨在她心尖上的她的丈夫，她恼起来咬在他身上都舍不得用力。

&ldquo着啊！&rdquo艄公附和了一声，犹犹豫豫地舔了舔嘴唇，&ldquo桂嫂，这&hellip&hellip怕不是叫人拐出来，私奔的吧？&rdquo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急。

桂嫂灶上熬着汤，心不在焉地应道：&ldquo一看就是大家子的小姐。

&rdquo 他解了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纠缠着又去解她襟边的纽子，她身上的首饰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两粒珍珠耳钉一点儿也不碍事，只是她绾头发的发插他没搁好，落在晶墨玉的地板上，叮当一声脆响，却像是没有人听见，紧接着一叠写过的宣纸也缱绻着落了下来&hellip&hellip 那女孩子听了掩唇而笑，替她剔鱼刺的军官却是神色一黯，老艄公看在眼里，蓦地疑上心头，谈笑了两句，借故进了厨间，凑到老板娘近前，悄声道：&ldquo桂嫂，你瞧这后生带着个乖妹陀，是个什么来历？&rdquo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水晶发插，放在一摞书函上，回眸看她贴在枕上的睡颜，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在架上翻出几张金潜纸来，慢悠悠地折出只风车，耳鬓厮磨地在她颊边亲了亲，把那风车插在了床架上。

他忽而在自己腿上重重一拍，先叹后笑：&ldquo兴许也能弄个长官当当！&rdquo 橘红的斜阳从窗帘的缝隙探进来，在淡金的扇页上移动着窗棂的影，他扪心自问，她说得没错，他对这两个孩子的确不一样，绍桢他抓起来就打，绍珩他却是一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可她说的那个意思他是真的没有，只因为绍珩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了，对人对事都有一点谨慎戒备，似乎是像她，而他对这孩子总是存了一份歉疚，手还没抬起来，先就想起他伏在他肩上抽泣着说： 他说了这些，仍是意犹未尽，见那女孩子饶有兴味地瞧着自己，更是非要说出点什么来：&ldquo嗨，当年我还是后生那阵子，要不是家里老母亲死命拦着，老庄我也跟着虞家大帅打天下去了，两江子弟，哪个不晓得虞家？&rdquo &ldquo你是不是骗我的？你说回来是骗我的。

&rdquo &ldquo嘉宁桥的虞家在云衡很出名吗？&rdquo那素衣女子闲闲一问，老艄公立时瞪开了双眼，一脸诧异地道：&ldquo虞家！妹陀，嘉宁桥的虞家你都不晓得吗？那可是&hellip&hellip可是&hellip&hellip&rdquo他&ldquo可是&rdquo了几遍，也没&ldquo可是&rdquo出个合适的词出来，挠了挠头，指着那军官道：&ldquo你问他，问他&mdash&mdash当兵吃粮的没有不晓得虞家的。

虞家！啧啧，进了城你就见识了，城西嘉宁桥，过了桥，一条巷子到尾都是虞家！&rdquo 但是绍桢不同，他管教起来从没有顾及，这孩子性子飞扬得锋芒毕露，又一肚子小算计没个正形，让他看在眼里就觉得格外需要收拾&mdash&mdash大约他今天下手是有点重了，一径想着，虞浩霆悄悄掩了门出来，去了绍桢的房间。

她回眸一笑，艳色惊人，直把那老艄公看得一愣，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连忙抄了自己的酒壶酒杯乐呵呵地挪到了他们对面：&ldquo好好好！&rdquo当下又讲说了一番品味江鲜的门道。

不多时，老板娘上了菜，鱼肥酒暖，那艄公更是起了兴致，连云衡的风土人情也一并演说起来。

他推门进来，见小家伙衣服已经换了，没事人一样跪在地上摆弄玩具，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是他，吓得一愣怔，爬起来站好，屏着气唤道：&ldquo爸爸。

&rdquo 那军官还未答话，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素衣女子却转过头来笑道：&ldquo人少冷清，老先生要是不介意，不如和我们拼一桌吧。

&rdquo 虞浩霆看他脖子上一道紫瘀格外醒目，伸手要摸，小家伙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怕归怕，可抿着的唇犹带倔强。

虞浩霆虽然也心疼，却不肯放下面子哄他，径自坐进边上的沙发，若无其事地向后一靠：&ldquo你玩儿吧。

&rdquo 艄公听着他们这边点菜，端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啧啧道：&ldquo长官初来云衡，吃得倒很在行哪！这退鳅真是到了非吃不可的时候了，啧啧&hellip&hellip&rdquo 绍桢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又不敢说，只好&ldquo玩&rdquo给他看，装模作样了好一阵子，父亲居然还不走，他却有点儿撑不下去了，暗中窥看了一会儿，见虞浩霆其实也并不怎么看他，只是沉着脸若有所思，想了想，忽然悄声问了一句：&ldquo你是不是跟我妈吵架了？&rdquo &ldquo掌柜客气。

&rdquo那军官的言谈态度虽不跋扈，却也不热络，问了两句店里的预备，先点了一碟退鳅，略一犹豫，低声跟身边的女子解释了两句，待那女子点头，才又点了血鸭、米粉并两样时鲜的菜蔬。

老板娘心道，江边的馆子江鲜美，眼下秋江水满，正是铜鱼最肥美的光景，这人听口音是外乡人，想不到于本地的吃食却是行家，一边揣度一边迭声应着去了厨下。

虞浩霆闻言，起身朝他走了过来，绍桢吓了一跳，攥着手里的小汽车连退几步靠在了桌腿上，却见父亲蹲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ldquo还不是因为你？下次再不听话，吊起来打，看你还敢不敢惹你妈妈生气！&rdquo 说话间，老板娘已端了茶出来，特意拣了两个不常用的白瓷杯子：&ldquo长官喝茶。

&rdquo一面倒水一面又打量那女子。

见她捧茶在手，悠然含笑，规规矩矩的短袄长裙，玉色衫子阔袖窄腰，远看简净，近看才瞧见衣摆和袖缘都用极淡的金绿丝线绣了折枝桂花，白生生的腕子上套着一只莹紫的玉镯，一看衣裳气派就知道是高门朱户里出来的小姐，禁不住又自谦了两句：&ldquo店小，没有好茶，您二位将就。

&rdquo 绍桢苦着脸分辩道：&ldquo我没惹我妈生气，是你打我，我妈才不理你的，是你惹我妈&hellip&hellip&rdquo父亲的脸色封住了他的口，知道又要挨揍，眼睛一闭，只等着虞浩霆出手。

可等了一阵，父亲的巴掌并没落在他身上，他睁开眼，却见父亲看着他叹了口气，又坐回沙发里去了。

艄公嘿嘿一笑，回身喝了口酒，咂着嘴说：&ldquo长官别看我是个摇橹的，码头上来去三十年，这点儿眼力见儿还能没有？&rdquo说着，下巴一抬，瞟了瞟那女子身上披的戎装外套，&ldquo您这个年纪，膊头上就捞了三颗金豆豆，少说也是个团座，十有*是要去嘉宁桥虞家。

老庄我说得对不对？&rdquo 他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跟过去揪了揪父亲的衣角：&ldquo我妈呢？&rdquo虞浩霆没有答话，拎起他放在腿上，撩起衣服看了看他的伤，绍桢却溜溜转着眼珠追问：&ldquo我妈呢？我妈不理你了？我妈哭了？&rdquo 那军官不动声色，他身畔的女子却似有些好奇地望了那艄公一眼，军官握了握女子的手，对艄公温言问道：&ldquo老哥怎么知道？&rdquo &ldquo胡说八道。

&rdquo虞浩霆沉着脸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绍桢也顾不得抗议，拽着他的衣襟坐了起来：&ldquo我妈看我脖子就要哭了，我妈晚上看见我还要哭，你信不信？&rdquo小眉头拧了拧，自言自语般抱怨道，&ldquo唉，你干吗当她面踢我呢？&rdquo 艄公见这一男一女拣了离他不远的位子坐下，乐呵呵地转过身搭讪：&ldquo长官这是要出城还是进城啊？&rdquo那军官随口道：&ldquo进城。

&rdquo艄公带着几分酒意眯起眼睛望了望他，凑近过去压低了嗓门：&ldquo是去城西嘉宁桥吧？&rdquo 虞浩霆捏着他耳朵掐了掐：&ldquo小东西，你妈哭了也救不了你。

&rdquo 他身边的女子身上倒没淋湿，只是盘起的发辫蹭乱了，乌丫丫的头发遮了一半脸孔，这会儿松开来用手指重新理过，精致娟好的轮廓便显露出来，晶莹剔透的面孔像是能吸住人的视线，纵是老板娘急着去厨下沏茶，也忍不住打量了几遍，纳罕这女孩子怎么生得这样好？ 绍桢瞥了他一眼，心道我妈要是不哭，你哪会放过我？嘴上却说：&ldquo其实你打我也有你的道理，可是打狗得看主人，你打我也得看我妈&hellip&hellip&rdquo话没说完，屁股上又被拍了一下：&ldquo乱七八糟，谁教你的？&rdquo 老板娘刚要起身招呼，却见那人一跨进来便掀开大衣，解脱出一个娇小玲珑、素衣黑裙的女子来。

老板娘连那艄公见状都是一愣，只觉得这二人虽行色忙乱，但此刻进到堂中，却叫这潦草的店面都莫名地亮了一亮，正迟疑着想要上前招呼，那年轻人已抬头问道：&ldquo掌柜的，热茶有没有？&rdquo抬眼间英气逼人，唇边犹噙着歉然笑意，倒叫老板娘心里忽悠了一下，连忙招呼道：&ldquo有有有，长官稍等，马上就来。

&rdquo抬脚要走，又笑容可掬地停了停，&ldquo店里有今年新下的&lsquo银芽&rsquo，长官尝尝？&rdquo那年轻人脱着大衣点了点头：&ldquo好。

&rdquo 绍桢自觉讲得十分有道理，怎么他老大一个人不能理解呢？于是，化繁为简地说道：&ldquo你下次再打我，先把我拖远一点，别被我妈看见就好了。

&rdquo虞浩霆一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家伙刚才没撞到头啊？强忍住笑意，板着脸训斥道：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一路答应着跑下来，小方桌上已放好了菜饭，还有一小碟切薄的腊肉，咸香的烟熏香味勾得那艄公口里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男孩子揽过碗筷刚扒上两口，忽听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响，母子二人抬头看时，见是一个穿着军装大衣的年轻人避着雨进来，他身形高大，但躬身疾走，动作颇有几分狼狈。

&ldquo你怎么就不想想，把毛病都改了，别再让我打你了呢？&rdquo 小馆子开在江边，雨水一浇，江面上烟雨茫茫，最后两艘船靠了岸，夜色初笼，只一个老艄公无处可去，吃过米粉又要了壶酒，就着一碟子香干嚼得慢条斯理，眼看晚上的生意要泡汤，一身蓝袄黑裤手脚爽利的老板娘皱着眉头朝楼上招呼：&ldquo满崽，下来吃饭！&rdquo 绍桢想嘟哝一句&ldquo谁知道你下次又挑我什么毛病&rdquo，终究不敢，却从父亲眼里看见了笑影，心里忍不住小小得意，下回出了事情，他死活扒着母亲不放，看他怎么办？就算一时被他抓住，他要把他拖远一点，他路上就能多号一会儿，母亲来救他也快一点，心里筹谋着自己的事，嘴上却在帮别人出主意：&ldquo爸爸，你去炒饭吧。

你炒得好，我妈就不生气了。

&rdquo 秋日的雨说下就下，也没个征兆，或是说，这一整天的慢阴天都是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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