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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首鱼便身首异处。
水浪翻涌,血花四溅,施黛与阎清欢连连拍掌:“好身手!” 捞尸人是个体格壮硕的中年男人,从水里轻轻松松冒出头来,笑得很不好意思: “别别别,从小练到大,靠这门手艺吃饭罢了。
” 解决这个祸患,向捞尸人大伯道谢告别后,施黛沿长安城八面通达的长街,来到位于延寿坊的醉香楼。
很气派,很豪华。
不愧是长安顶级的酒楼。
大昭没有宵禁,入夜人潮熙攘,灯火荧煌。
醉香楼立于延寿坊中央,楼阁高耸,层层飞檐渐次,盏盏红灯高悬。
飞阁流丹掩映泠然月色,又被灯笼的光华笼罩,如美人掩唇而笑,颊边泛涌薄红。
踏入正门,扑面而来尽是酒香菜香。
人声鼎沸,丝竹绕耳。
满脸堆笑的小厮近身相迎,领他们登上长梯,穿行于幽深廊道,抵达最高处的雅间。
“镇厄司的大人们,这边儿请。
” 小厮轻车熟路,恭敬拉开红木门。
雅间宽敞秀美,透过一排雕花木窗,长安城的繁华夜景一览无余。
中央的圆桌摆出几道小菜,白轻坐得笔直,目不转睛盯着菜品瞧,生生有了入定的姿态。
施黛想起来,白副指挥使来她家做客时,曾一口气狂干五六碗饭。
这是个性情中人。
“来了。
” 陈澈双手环抱,站在敞开的窗边,见到他们,略一挑眉:“不必拘束,随便坐吧。
” 他在对施黛和阎清欢说。
他们二人加入镇厄司不久,这是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庆功宴。
施黛明悟:这是个性格正经的靠谱前辈。
宋凝烟低头耷脑,躺在一只僵尸的怀里玩手指头: “快进来。
今天的菜色不错——毕竟是最贵的。
” 白轻从入定里回神,抬目笑笑: “我把醉香楼里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可以再加。
” 得上司如此,夫复何求。
施黛努力压下馋虫:“谢谢副指挥使。
” 身旁的江白砚无言看她。
雅间烛火盈盈,在她眉间笼上薄纱般的姝色,一双杏子眼里沁了光,只需一眨,光影就能顺着眼尾淌出来。
看表情,俨然在说: 好饿,好馋,好想吃东西。
江白砚挪开视线。
“白副指挥使知道长安城里几乎所有好吃的地方。
” 柳如棠悄声:“听说有几家小铺子太穷开不下去,是她自掏腰包,让老板能继续营生。
” 镇厄司的同僚们陆续赶到,等人来齐,酒宴开始。
“醉香楼的蒸全羊、葱泼兔、黄金鸡和升平炙味道都不错。
” 白轻熟练介绍:“至于酒,是以百花酿的玉露白。
玉露白能醉人,你们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
” 施黛与她的见面次数不多,记忆最深的,是白轻立阵超度亡魂。
那时的白副指挥使袅袅婷婷,如同一捧静谧柔和的霜,此刻坐在醉香楼里,平添几分人间烟火气。
柔润随和,是让人忍不住亲近的灵动。
“升平炙是醉香楼的特色。
” 施黛给施云声夹去一筷:“来来来,吃肉长高。
你以前吃过这个吗?” 这道菜以百只鹿舌与羊舌炙烤而成,取珍中之珍,堪称奢侈。
施云声张口咬住,没经咀嚼,一股脑咽下。
怎么像是小狼一样,吃得狼吞虎咽? 施黛哭笑不得,嘴角泛出姨母笑:“慢点儿,当心噎着。
” 这种事,他当然知道。
施云声把脑袋埋得更低,沉默片刻,乖乖应她:“嗯。
” 再眨眼,碗里被夹满一片绿油油的青菜。
施云声:? 偷袭? 施黛笑得很贼:“今天的饭菜是镇厄司的心意,要好好吃掉哦。
” 施云声这些年来跟着狼群食肉饮血,回到施府后,始终不爱吃蔬菜。
这哪能行,膳食均衡要从娃娃抓起。
施云声:…… 施云声默默看她一眼,似是下定决心,囫囵吞下。
有稍纵即逝的一瞬间,小孩整张脸皱成苦瓜。
施黛忍着笑,循循善诱:“你看,江公子只吃青菜,所以才生得又高又漂亮。
” 一句话正中靶心。
施云声警惕抬头。
江白砚碗里寡淡至极,如施黛所言,只有几片嫩绿的小菜。
而江白砚本人,许因听见施黛这句话,略微侧头过来。
白衣少年清姿如月,笔挺如松,黑发随意束成马尾,露出线条流畅的白净侧颈,确有绰约婉静之意。
可惜施云声一向和他不对付,因而只轻哼一声:“漂亮?” 施黛不答反问:“不漂亮吗?” 江白砚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性了。
施云声:…… 想不出反驳的话,小孩只能闷头扒饭,半晌道上一句:“你比他更好看。
” 呜哇。
毫无防备听见童言童语,施黛反被他一句话正中靶心。
脸上的姨母笑抑制不住,施黛摸上小孩的脑袋:“好乖好乖,多吃点。
” 施云声又哼。
哼归哼,青菜还是要乖乖吃下。
像被顺毛顺得高兴,嘴角翘起微不可察的弧,施云声一口吃掉,脸颊又皱了皱。
吃青菜,和生吞树叶有什么差别? “江公子。
” 想起江白砚寡淡的饭菜,施黛没忘叮嘱一句:“你也别只吃菜,尝尝别的吧。
” 这两人怎么都挑食? 她说得正经,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有道视线在暗暗盯梢—— 吞下嘴里甜香四溢的曼陀样夹饼,柳如棠眼珠子一转。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施黛在……当面夸江白砚好看? 听完那句话,江白砚似乎笑了一下。
绝对笑了一下!他在暗自高兴吧! 不确定,再看看。
“尝尝楼里最出名的玉露白。
” 白轻举起酒杯:“莲仙一案顺利告破,诸位辛苦了。
” “来来来!” 柳如棠从北方来,自幼跟随家里人饮酒,怎么烈怎么喝。
今日她心情好,决定不醉不归。
身旁的陈澈与她碰了碰杯:“注意身体,别贪杯。
” 沈流霜也是爱酒之人,把佳酿一饮而尽:“今天接着上次的比?” “别喝太多。
” 想起不甚美好的回忆,宋凝烟轻嘶:“不许给我灌酒!” 她曾经被灌得迷迷糊糊,骑在僵尸背上,任由它一路狂奔。
等清醒过来,满面风尘仆仆,逃荒般到了千百里之外的达州。
感谢她的镇厄司好同僚。
在江南参加过数不尽的酒宴,阎清欢对此并不陌生。
只不过这一回,他举杯的姿势最为郑重——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是他梦寐以求的庆功宴! 与大人们的游刃有余不同,施云声是第一次喝酒。
他身前也有个玉杯,杯中酒酿晶莹剔透,幽香缭绕。
心中涌出莫名的好奇与紧张,施云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等等。
为什么是甘蔗汁的味道?! “小孩子不能喝酒。
” 施黛哈哈笑,炫耀般喝下自己的玉露白:“甘蔗汁很解腻吧?” 好喝。
清清甜甜,酒香轻醇,回味悠长,不像普通花酒那样甜腻,清爽得仿佛雪水融化。
是能让喉咙和肚子一起舒舒服服醺醺然的味道。
换掉酒酿的沈流霜做好事不留名,朝施黛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席间觥筹交错,窗边夜风席卷,吹散酒意,让意识重归清醒。
施黛晃眼环顾,不经意瞥见施云声旁侧的江白砚。
他只喝了一杯酒而已。
因饮下玉露白,江白砚唇边浸透薄薄水光,被烛火映出近乎瑰丽的色泽。
视线往上,是耳尖的一抹红。
他肤色太白,这道红晕尤其显眼,如雪上落梅,让人忽视不得。
不会吧。
居然像是有些醉了。
“江公子。
” 试探性凑近一些,施黛小声问他:“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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