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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家门口。
只要陆珩松动,她就有机会。
洪晚情咬着牙不走。
下雨后天色飞快暗下来,四周变成无垠黑洞。
天地间大雨如注,冷风萧萧,除了雨声听不到其他声响,连守在门口的侍卫也到里面躲雨了。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洪晚情。
很快,洪晚情连丫鬟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她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全身都打起摆子。
丫鬟被吓坏了,赶紧跪到洪晚情身边搀扶:“侯夫人,您怎么了?” 洪晚情脸色刷白,浑身颤抖,可陆府的门还是紧紧闭着。
洪晚情绝望地意识到,原来,陆珩说的是真的。
哪怕她跪死在陆府门口,陆珩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京中关于他的传闻并没有错,他确实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望他会怜香惜玉呢? 那么多大臣在他手里被抄家,听闻有许多或文弱或娇媚或明艳的官宦千金求他,但没一个能让他心软。
那些闺秀用身体自荐都不行,洪晚情靠什么打动陆珩? 他就是一个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杀人兵器,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同僚的夫人死在他门口。
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对王言卿百依百顺? 洪晚情被雨淋了太久,都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竟然看到陆府大门打开,里面出现一个披着白色披风、手提橘色宫灯的女子,众多侍女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替她打着伞。
夜雨如无垠天水,铺天盖地,仿佛只剩她脚下那方地没有被黑暗淹没。
橘色的光在风中摇曳,映得她的脸时明时暗,神秘悠远,仿佛神女临世。
“镇远侯夫人。
”洪晚情昏迷前,依稀听到一道清冷柔美的声音说,“你所求我们无能为力。
夜深了,侯夫人再守下去恐有性命之危,请尽快去就医吧。
” 屋中,陆珩正在灯下逗着陆渲,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让奶娘把陆渲抱走,起身走向门口:“都说了她居心不良,不用管她死活,你怎么还是出去了?淋到雨没有?” 王言卿解下披风,用帕子将手指擦干,说:“我没事。
她还生着病,总不能真叫她倒在我们门口。
” “是街上。
”陆珩纠正道,“我让她到外面跪了。
” 王言卿听后不语。
也不知道洪晚情是怎么想的,竟然想用病来挟持陆珩,他是会心软的人吗? 去劫狱都比奢求陆珩心软容易。
王言卿换下半湿的外衫,披了身藕荷色对襟衫。
她坐到陆珩身边,问:“渲儿呢?” “快睡着了,我让奶娘抱他回去了。
” 王言卿点头,问:“武定侯的事,你真不打算管吗?” “这是他和夏文谨的恩怨,关我什么事?”陆珩闭眼靠到王言卿肩上,不在意说,“不用管他们。
皇上心里有数的。
” 马市闹出了大乱子,皇帝需要一个台阶下,罪名只能由郭勋来担。
但皇帝心里很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关一关郭勋,并没有打算将郭勋怎么样,等风头过去了,会放他们出来的。
不过,在郭勋被关押期间,武定侯集团放点血是在所难免了。
皇帝的意图陆珩知道,严维知道,约摸着夏文谨自己也知道。
可是外面这些女眷却不知道,她们真以为武定侯要被治通敌之罪了。
王言卿想到跪晕过去的洪晚情,心中无比唏嘘。
洪晚情曾经也是侯门贵女,她第一次见洪晚情时,洪晚情自信张扬,眼神中全是攻击性,仿佛天底下没有她抢不来的东西。
但现在,洪晚情却不惜利用自己的病跪在她这个前情敌府门外,只为了让陆珩给句明话。
烛火静静燃烧,室内昏黄静谧。
陆珩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突然问:“你叹气什么?” 王言卿吓了一跳,说:“没什么,我感叹人生际遇无常。
” “你不恨她?” “停妻另娶是傅霆州的主意,就算没有她,我也会离开镇远侯府的。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陆珩很满意她亲口说会离开镇远侯府,但老实讲,听到停妻另娶这些字眼,陆珩还是很糟心。
要是傅霆州没有主动把她推开,以卿卿死心眼的性子,后面就不会有陆珩什么事了。
这种事不能想,一想陆珩就难受。
陆珩觉得报复前情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上他第二个孩子。
陆珩说做就做,立刻睁开眼,搂住她的腰说:“卿卿,你有没有觉得陆渲一个人太寂寞了。
” “什么?” “我们给他生一个妹妹吧。
”陆珩说完,顿了顿,勉为其难道,“如果还是个儿子,倒也行。
” 第二天,京中便传遍了,镇远侯夫人去陆府求情,陆珩连门都没让人进,硬生生让人家在街上跪了半宿。
回去后,镇远侯夫人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大家感叹陆珩可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但更多替镇远侯府、武定侯府解释的好话,他们也不肯说。
宫里,皇帝也听到这件事了。
陆珩照例来找皇帝禀事时,皇帝问:“听说昨夜傅霆州的夫人来找你了?” 陆珩点头:“没错。
她来的时候嘴唇干裂,面色潮红,看起来像是发烧。
我以为她摆个样子就会知难而退,所以没管她。
后来还是我夫人不忍心,昨夜让人把她送回镇远侯府,还帮她请了郎中。
” 陆珩说到这里皇帝就懂了,洪晚情是先发了烧,才去求陆珩,晕倒也纯属算计脱了,自食恶果。
骂陆珩不懂怜香惜玉可以,但让他背锅不行。
女眷这些小心机在皇帝眼里跟闹着玩一样,皇帝说:“毕竟是功臣家眷,傅霆州平倭有功,这两年在甘肃也可圈可点,没必要做得太绝,寒了天下武将的心。
等过几天,你找个理由,把郭勋提到诏狱里去吧。
” 锦衣卫有自己专门的监狱,即诏狱,不通过六部、大理寺,拥有独立的提审权。
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那就意味着生死由皇帝决定了,六部再也插不了手。
陆珩应诺。
这种人诏狱里关着很多,他们甚至辟了一个专门的区域,用来存放这些不能放也不能杀的“罪臣”。
有些人甚至在里面一关两三年,等皇帝消气了才放出去。
皇帝下令后,陆珩没有耽误,第二天就去提审郭勋。
锦衣卫有权调查皇亲国戚,不需要出示任何证据。
陆珩提出审问武定侯郭勋,廷狱的人想不出任何阻止理由。
狱卒带着陆珩往牢房走去,他打开门锁,说:“陆都督,武定侯就在里面,您请自便。
” 陆珩往里看去,郭勋背对牢门坐着,似乎在看天窗外的光。
陆珩没时间等郭勋摆谱,推开木门,道:“武定侯,打扰了。
有些事需要你配合,随我去诏狱走一趟吧。
” 陆珩说完,郭勋依旧不动。
陆珩是时常去阎王殿串门的人,他立刻意识到不对,伸手拦住自己的人,说:“别动。
叫廷狱的人过来,去请武定侯。
” 郭勋死了。
皇帝沉着脸坐在御案后,缓慢扫过殿下众人。
内阁六位大学士,锦衣卫指挥使陆珩,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在此处了。
皇帝看着他们,面无表情问:“郭勋之死是怎么回事?” 皇帝将郭勋下狱,顺势敲打他一番,但皇帝从来没有想过让郭勋死。
郭勋对西北军的意义重大,皇帝疯了,才会拿自己的西北边疆开玩笑。
陆珩算是案发现场第一证人,也是他将郭勋的死讯传给皇帝的。
陆珩似笑非笑扫了刑部尚书和夏文谨一眼,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发现武定侯尸体时,臣正好在现场。
臣本是奉命请武定侯去诏狱调查,但去廷狱后,却发现武定侯背对走廊坐着,一动不动。
臣感觉不对,立刻让刑部的人去请武定侯。
锦衣卫的人从始至终没有踏入过武定侯牢房,刺杀武定侯之人……或许还得问刑部尚书。
” 皇帝忍着怒,看向刑部尚书:“武定侯在刑部的地方出事,你作何解释?” 刑部尚书后背已经渗出汗,他也没想到陆珩竟然这么精明,一步都没踏入牢房,先前准备好的借口实在无法成立。
但在圣前,他不敢长时间不回话,那更是坐实了心虚。
刑部尚书磕磕巴巴道:“臣……臣也不知。
或许是武定侯通敌叛国,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
” 陆珩在旁边毫不掩饰地嗤了一声。
皇帝显然也觉得荒唐极了,寒着脸指向陆珩:“陆珩。
” 陆珩垂眸拱手:“臣在。
” “限你十日之内,查明武定侯死因。
” “臣遵旨。
” 等从御殿出来后,众臣走在草长莺飞、湖光山色的西苑,一路沉默。
出西苑宫门时,陆珩错后一步落到夏文谨身边,在他耳边说道:“夏首辅,论起学问,我远远不及你。
但论起杀人,你可比我差远了。
” 夏文谨微微侧目,陆珩笑着看向他,桃花眼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阴幽:“你不应该来招惹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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