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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王弥抢先攻进了洛阳城,刘曜地位最高,又身为主帅,竟然落后一步,心里面就很不爽。
随即王弥建议,说洛阳在天下的正中,四周有山河之险,城池、宫殿也都完整,应该向汉主刘聪进言,从平阳迁都到洛阳来。
刘曜却并不赞成,说天下尚未平定,洛阳四面受敌,很难防守,目前还不适宜迁都啊。
到此为止,还都是正常的同僚间的政策争论,但刘曜因为恼恨王弥,心说你要是隔过我去上奏,完了刘聪那傻小子听了你的话,真迁都到洛阳来了,那我多没面子啊!干脆,我把洛阳宫殿放一把火烧了,让你们没得迁! 于是纵火焚烧宫室,导致崇文院、东观、石渠阁等处所藏大量图书典籍也就此化为灰烬……王弥怒不可遏,咒骂道:“屠各子,岂有帝王之意邪?”——屠各是匈奴部族名,据说此部最贵重,历代单于都出于此部——然后干脆引兵东向,跑到项关去屯扎了,分裂之意极其明显。
这些事裴该从前在史书上都读到过,他心伤西晋永嘉年间的这场文化大浩劫,使得很多古代典籍就此失传,后人只能从别书中搜到些零星篇章——比方说《竹书纪年》的原简,比方说《鲁诗》,以及很多汉儒对儒经和《汉书》的疏注……有一种观点,东晋南朝之所以清谈之风大盛,除了政治黑暗,动辄得疚,学者不敢妄言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前代典籍大多亡佚,导致学者缺乏学术积淀,那就只好空口白话去胡扯,或者专注于神神叨叨的老庄之学了…… 这事儿虽然很令人痛心,但以裴该目前所处的位置,他根本就阻止不了浩劫的发生,而且来自后世的灵魂也告诉他,再往后还有唐末之劫、宋末之劫、明末之劫……然而中华文化始终顽强地千古相传,并且逐步演进,真不至于刘曜放那一把火,就能把中国给烧没了——就连蒙古人都办不到的事情,他刘曜算老几啊? 所以裴该根本就没考虑过张宾会从火场里抢出什么书来,之所以着急地当面询问,然后又跳脚大骂,完全是别有考虑……不过听张宾说他还真的抢出了三车典籍,倒真是意外之喜。
等到进了石勒的大帐,仿佛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胡儿”,也纯粹是在演戏——他又不是不会白话,也知道石勒是什么文化水平,若真想让石勒听懂,哪会夹杂那么多典故和文言啊?即便貌似矛头不是专指石勒,你要真骂得他句句都懂,他也非当场蹿了不可;可他若是听不懂,还得去请张宾给解释,就不那么容易光火啦…… 再说了,你不正高兴我在许昌帮你做了不少事么?不会那么快便转喜为怒吧。
裴该冷眼以向石勒,心说终究不是文化人,你这演技就差着档次呢。
你瞧我做戏,就连张宾都瞧不出来,你这一做戏,还装模作样什么“竟然有这么严重吗”,就从骨子里透出个“假”字来。
你又不是小鲜肉,表演水平这么拙劣,谁肯捧场啊?!不过呢,目前你是君,我等是臣,张宾肯定会捧你的场,还得接话碴儿帮你圆活儿,我也不得不假装热泪盈眶,好象从此真的对你心悦诚服了一般。
石勒想做中国人,这裴该是相信的。
这年月中国文化辐射四夷,恐怕除了远在北鄙的那些鲜卑蛮子,就没几个胡人不痛悔自己未生在中国的——就连最野蛮的拓跋鲜卑,后来入主中原没几代,北魏孝文帝不也上赶着施行汉化政策吗?可是石勒做中国人的心,绝对没有做君主的心来得大,倘若要在中国将军和夷狄君主里选一个,他肯定会选后者。
张宾是想导石勒为中国之主的,问题这条道路太过艰难了,想做中国之主你能不识中国字吗?刘邦和朱元璋出身再寒微,后来也都虔心向学,粗通文墨了吧? 然而根据史书所载,石勒一辈子全都是听说书,从来就不肯自己去学学认字…… 所以啊,你根本就做不成中国人,而我也不会辅佐一个自甘蛮夷,或者起码有机会向学却自甘文盲之辈! 双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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